夜风吹窗棂,影壁映树影。
孤星伴残月,未睡已三更。
制将军府邸,李岩独自一人,站在院内影壁之下,抬头仰望漆黑的夜空。
今夜京城发生的一切,李岩如何不知。
亲信部属被杀,亲兵营被围,他知道,闯王已经容不下他了。
从崇祯十三年开始,他跟随李自成整整四年。刚与李自成相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时的他认为自己遇到了明君,与李自成想得甚欢,而李自成则对他奉若宾,并对他说“足下龙虎鸿韬,英雄伟略,必能与孤共图义举,创业开基者也。”
李自成以饥民造反起家,所过之处残破屠戮,实为流寇。
他入伙后,劝李自成“尊贤礼士,除暴恤民、假行仁义,禁兵淫杀,收人心以图大事”。
他编儿歌、派兵士散布流言,为李自成说好话。“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正是出自他手。
李自成用他之策而收拾民心,得以建号大顺,挺进京师。
正当他以为可以一展抱负时,没成想,进了京的李自成像变了一个人。
大顺军至统帅,下至士兵又变回了“流寇”,干起了烧杀抢掠的老本行。他拼命阻止,反而引起众人不满。
好不容易进了京城,不好好捞一把怎么行?大家都在抢战利品,你不抢也就算了,还说三道四?
李岩以一己之力对抗一群官,一张由利益和权力织成的天罗地网。
这张网不但网住了他,也把自己的部属至亲陷入死地。
想到这里,他的面容似乎苍老了几分,消瘦的肩膀,隐隐发抖。
这时,一件长袍披在了他的身,紧接着腰缠住了两条胳膊,背贴来一具温暖的身体。
“夫君,小心着凉!”
红娘子环着李岩的腰,脸靠在他背,满脸的幸福。
李岩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连忙将妻子拉了过来,“娘子!趁夜你带人出城吧!”
“我不,要走咱们一起走!”红娘子一脸倔犟,“城外还有二万多人,咱们回老家河南去。”
“凭你在军中的威信,咱们自立门户,不伺候谁了!”
李岩爱怜的摸了一下红娘子的头发道,“为夫不走,也不能走!”顿了顿,又缓缓开口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天下已经乱得够久了。”
“你从河南一路过来,看到了什么,百姓家十室九空!年年的战乱,民不聊生,困苦之极!我们加入义军,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的!”
“本以为进了京城,灭了明朝得了天下就可以安邦定国,结果......”
“为夫只要一走,这天下势必又会烽烟四起,天下大乱,还不如让我用一人之命来换取天下一时的安宁吧!”
李岩说到这里,脸露出了种种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的情绪。有惆怅,有愤怒,有忧心,还有苦涩。
“不过,娘子你......”
“别说了,就算要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李岩还没说完,红娘子就捂住了他的嘴,对他嫣然一笑,开口道。
......
......
既存死志,何惧之有。
清晨,李岩府邸大门洞开,夫妻二人俱皆戎装,面色平静地端坐在大厅中,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阵阵兵甲的相撞声,紧接着乱纷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进了大厅。
看到牛金星的那一刻,李岩的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摇头苦笑。
牛金星是李岩的河南老乡,也是他推荐给李自成的,可以说李岩对牛金星有知遇之恩。
可现在,牛金星没有对他感恩戴德,反而是来要他命的。
“李兄!”牛金星站在李岩面前,随意的对他拱拱手。
他的眼神里也有几分诧异,因为没想到李岩,是那么的平静。
“没想到是牛兄来要我夫妻二人的命!”李岩冷笑一声,“你这还真是知恩图报啊!”
牛金星脸皮一紧,脸的肌肉抖了抖,“李岩!你意图谋反,奉闯王令办案!”说着,有怨毒的盯了他一眼,“乱臣贼子,少逞口舌之快!”
“谋反!”李岩继续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证据呢?”
“本丞相不想给你玩什么虚的,不想耗费时间!”牛金星说着,拍拍手。
随即,两个士兵,抬着着一口箱子,从远处过来。
打开箱子,一件龙袍跃然出现。
“说您谋反您就谋反,您看龙袍都有!”牛金星皮笑肉不笑道。
“呵,栽赃嫁祸,粗劣的手段!卑鄙!”红娘子骂道。
“刑将军,越简单,越直接有效!”牛金星说道,“二位,有些事你们心知肚明的,多说无益。”
“是啊,我毕竟是闯王曾经的功臣,要我死,怎么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罪名!”李岩冷笑,“不过,你这罪名我担当不起!”
“我死,是因为不想战火重燃,生灵涂炭!”
“我死,是不想与你们这群鼠目寸光的小人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李岩!你住口!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辱骂君便是死罪!”牛金星闻言暴怒,“本想给你一个体面,但你却不知好歹!”
说完转头对身后的士兵吼道,“给我杀!”
李岩,红娘子二人面无惧色,相拥闭眼。
眼看着二人就要身首异处。
但就在这一瞬间,整齐的脚步骤然轰鸣。
一队手持火铳的士卒,大约有百人,从大门外冲了进来,眨眼之间,排成整齐的队列。
他们的手中的兵器,对准了牛金星的人。
“放!”
砰砰砰!
一连串轰鸣伴着烟尘,还有火光瞬间而至。
对着李岩夫妻二人冲过来的大顺兵,如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整齐躺下。
眨眼之间,死伤惨重。
当啷,牛金星手中的宝剑落地,呆呆的看着冒烟的兵器。
“火铳!”
这些人,是朱慈朔的人。
“啊!”
地,有未死之人翻滚哀嚎着,满是残肢断臂。
有些侥幸未死之人,已被火铳的威力震慑,目光呆滞。
与此同时,那些射击完毕的士卒从腰间拿出弹丸,再次快速的装填起来。
然后又有无数枪口,对准了牛金星。
“李岩!你居然还暗藏了火铳兵了,负隅顽抗!你还说你没有谋反之心!”牛金星腿弯打着颤,声色俱厉。
此时的李岩也是一脸懵,他确实想打造一队火铳兵,但收缴来的那些明军火铳,质量太差,跟烧火棍差不多,更本没法用,至今火铳兵还只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这不是他的人!但牛金星会信吗?
这下黄泥掉进裤裆,有嘴也说不清了。
“李岩!识相点让他们放下武器,一会大军前来,一样是个死!”果然,牛金星又颤声道。
“哎!”这时,一声叹息,悄然而起。
“这还真不关李将军的事!”
厅内的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中间那队火铳兵卑微的躬身,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带着斗篷的人,缓缓现身,“不好意思,他们只听我的。”
“你是何人?”李岩和牛金星异口同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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