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凉，野果也越发难找，山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可是又能去哪里呢？水镜之中，诸神看杨戬带着妹妹循了路下山，茫然地站在尘土飞扬的旷野中，心中无不恻然。”

“到此时，任他们对杨戬的印象再如何不好，看到这个光景也是生不出什么恶感。”

“至少现在，他们是希望杨戬能够好好活着的，毕竟三圣母还要依靠着这个二哥的照顾。”

“其时犹是蛮荒时期，人烟原本就稀少，有限的几个城镇，也是欺生得厉害。”

“野外风餐露宿固然辛苦，城镇里立足更是不易。但杨戬性子极倔，咬着牙如成人般地去狩猎，做短工，虽然苦不堪言，却终于勉强维持了兄妹二人的生计。”

“期间也有些老流氓，或是混混，见到杨婵生得粉雕玉琢，生起歹心。杨戬不敢用法力比斗，怕会引来神界的追兵，只能是拿出不要命的架势去跟那些人高马大的家伙死拼。”

“日子久了，人人都道那女孩招惹不得，她哥哥是条疯狗！”

“稍有空闲时，杨戬便是苦练父亲传的功夫，和道听途说来的一些粗浅法术。”

“他没有师承，也不敢张扬，这般苦修完全靠的是毅力和摸索，常常因练错而伤到自己。但不见他有丝毫懊恼或灰心，更不曾知难而退，放弃能学到手的任何东西。”

“杨婵年纪小不懂事，又总是缠着他说故事，做游戏。很多时候他明明已疲惫不堪，或是因谋生习武弄伤了自己，可只要一面对着小妹，却只温和地笑着，细心地哄着她。”

“多少个夜晚，他只是坐着，哼着歌，轻拍着妹妹入眠。”

说到此处，有人很是好奇。

想知道那瑶姬给他们哼唱的是什么歌。

牧辰见大家兴致勃勃，便回忆了一下前世经常听的那首治愈系歌谣。

那也是《宝莲灯前传》的主题曲。

不过他正清了清嗓子，打算展示一下自己的歌喉。

二楼雅座，帘幕之后，却已然传来仙子那如同仙乐的歌声。

远处有座山

山有棵树

树下有个茅草屋，茅草屋

天边有朵云

慢慢散成雾

地的风在追逐

在追逐

…………

那声音空灵悦耳，歌词也明明很温馨。

可不知为何，联想到杨戬一家的遭遇，又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

茶客们只觉得那声音令他们无比心痛。

痛到不能呼吸的地步！

一曲唱完，还没干的眼泪再度落下。

“远处有座山

山有棵树

一家人在屋里住

屋里住

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三圣母轻声唱着，手中的果酿已经一滴不剩。

酒杯中没有泉眼，倒出来一分，便少一分。

可身体里，却似有泪泉，竟是不断从眼眶中落下，如珠帘断开，散落一地。

千年的时光何其短暂，又何其漫长。

愧疚不能被时光稀释，只会越来越沉重。

“二哥，你知道婵儿有多想你吗？”

“多想念那座山，多想念那棵树，多想再回到那个茅草屋……”

“多想真的可以一家人在屋里住，那般幸福……”

受了这歌声，和那唱歌的仙子情绪所染，整个有间客栈，已是哭成一片。

老板娘躲在楼，悄悄抹眼泪。狼牙帮帮主夫人徐秀躺在榻，眼泪一直流到毯子。

一个从豆蔻年华的秀丽少女长成如今满身赘肉的中年寡妇，一个则是从活泼好动的女孩，成了现在不能动弹的濒死废人。

时光一去，到底是不复返。

小厮则是一边哭，一边帮着夫人擦。

他也想自己的爹娘了，虽然自出生时便没有见过。

小二们高举着客人们点的各种变态辣小菜，眼眶湿润地穿行其间。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远离家人，在镇客栈讨生活，全得看人脸色，被骂了还得笑脸相迎，别人打自己一巴掌都得说一句“打得好”。

眼泪像是喷泉，在牧辰灵台之花不断喷涌而出。

牧辰望着底下已经情绪失控的茶客都，犹豫要不要继续讲了。

这特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客栈谁死了，都隔这哭丧呢！

正在这时，那狼牙帮帮主洪英派出去的小厮总算是把齐观言给带了回来。

两人没到客栈，就听见里头一片哭声，都是大为震惊。

联想到正在听书的、大表哥的夫人此时情况不好，齐观言心道，不会是大表嫂已经去了吧？

可是就算大表嫂去了，也是这些小厮哭丧。

其他茶客哭个什么劲儿啊？

那小厮随手拉过一个哭得正厉害的兄弟，问他：

“咋回事啊？我错过啥了？”

那大兄弟一边抹着泪，一边痛心疾首：

“你错过了一千两！”

“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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