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淑院,炼制蛊虫嚣绒的最佳地点。
武栩是让徐志穹探路去了,之所以要等到三天后,是给徐志穹一点准备时间。
一是要准备用度,探路的工具很复杂,上墙的,开锁的,挖洞的,擦脚印的……
但徐志穹对工具并没什么要求,只要安淑院这地方不是太大,一只老鼠都能搞定。
二是要准备人手,武栩虽然说了楚禾和牛玉贤,但这两个人是否可靠?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别说他对牛玉贤还不是特别了解,就连楚禾都不能完全相信,哪怕这厮在梦话里走漏了一句消息,徐志穹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回家的路上,徐志穹正考量着要不要带上这两人,忽见路口处,一个衣着素朴的姑娘迎了上来。
“公子,买鸡蛋么?”
是夏妮。
今天的夏妮打扮的依旧朴素,脸上还带着些许污泥。
徐志穹迎了上去,笑吟吟的看着夏妮胳膊上那一筐鸡蛋。
“你这鸡蛋保熟么?”
“我卖的是生鸡蛋。”
“你生的么?”
“扯你闲淡!”夏妮啐了一口,转而笑道,“听说公子又杀人了?”
徐志穹挺起胸膛道:“什么叫杀人?我是提灯郎,处决的都是罪囚。”
“总之是坏人就对了,公子处决了罪囚,却打算如何善后?”
“不用善后,”徐志穹指着远处的街口,“先在那曝尸。”
“公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有什么其他意思,改日再说。”
徐志穹进了巷子,忽听夏妮说一声道:“你不去罚恶司么?”
这一声微不可闻,但判官耳朵灵,徐志穹听得清清楚楚。
他退出了巷子,走回了夏妮身边。
准确的说,是夏琥身边。
“夏推官,连装都懒得装了么?”
夏琥把声音压倒了最低:“你我早就看穿彼此底细,说破了倒也无妨。”
“这不妥吧,咱们判官有规矩,不能向外人透漏身份。”
“我还算外人么?”
“当然不算,你是内人。”
“莫再瞎扯,实话告诉你,自从第一次接了你生意,我在别人身上再没开张过,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我让你变穷了么?
徐志穹皱眉道:“我把第一次给了你,你不接别人生意也是应该的。”
“又瞎扯!我没心思跟你耍嘴,我现在是真没生意了,这些日子新来了两个女推官,天天守在罚恶司门口,为了功勋什么事情都肯做,我来是为提醒你一句,别被她们的下作手段给骗了。”
难怪夏琥冒着这么大风险,自己拆穿了身份,原来是遇到了竞争对手。
推官真的内卷到这种程度?内卷到要讨好九品的凡尘员吏?
徐志穹狰狞一笑:“娘子莫怕,我倒要看看那两个推官有什么手段?”
夏琥怒道:“你去看甚来?我告诉你,若是连你的生意也被抢走了,可别怪我翻脸,我知道你凡间身份,以后见你赚了功勋,我立刻去抢!”
“娘子说笑了,那两个人的罪业还不够……”
“扯淡!我都看见了,一个四寸,一个三寸多。”
还有一个三寸多的,你没看见。
徐志穹满脸堆笑道:“娘子既是看见了,我也不再隐瞒,罪业我已经收了,只是这两日事忙,确实无暇去罚恶司,且放心多等几日,这桩生意肯定是娘子的。”
徐志穹说完又要走,夏琥又说了一句:“你快八品了,想要偷藏功勋,当我不知道么?”
徐志穹又退了回来:“你知道什么?”
夏琥笑道:“我是七品判官,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处,八品拿一粒功勋,比九品时拿十粒还要难,八品升一段,却要两百颗功勋,你是想趁着九品的时候,多攒一点功勋。”
徐志穹没作声,夏琥是七品,这事确实瞒不过她。
夏琥深沉一笑:“当初我升八品的时候,这种事也做过,只要做的小心些,倒也不会被发现,可若是被罚恶长史知道了,功勋要收回,你还要受罚,降了你修为也说不准。”
徐志穹心里一哆嗦:“你该不是要告发我吧?咱们可是一家人。”
夏琥冷笑一声:“是不是一家人,且看你把生意给谁,若是给了我,什么话都好说,若是给了别人,我第一个告诉罚恶长史!”
徐志穹点头道:“晓得了,都听夏推官吩咐。”
夏琥又叮嘱一句:“你也别太贪心,攒个百十来颗就好,既是快升八品了,难说罚恶长史会不会留意到你,就算长史懒得管,别忘了还有冯少卿。”
……
攒个百十来颗?
我现在手里藏着三十八颗,这三根犄角加起来有一百多颗,且按一百颗算着。
升八品需要花掉一百颗,还是剩下三十八颗,也就是说我再攒六七十颗,就要收手?
那不行啊!
升一段,就得两百,我怎么也得攒出一段来。
不过夏琥说的也对,这事得做的隐秘些。
……
黄昏来到衙门,徐志穹找到牛玉贤,带到无人处,偷偷交代了一件事情:“兄弟,千户让咱们两个明晚去趟吏部。”
牛玉贤点头道:“好。”
奇怪,他怎么连缘由都不问?
徐志穹又道:“事关隐秘,这事不能告诉别人。”
牛玉贤点头道:“放心。”
牛玉贤继续做自己的活计,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徐志穹又去找了楚禾,同样的事情说了一遍。
楚禾很是好奇:“千户让咱们去吏部作甚?”
徐志穹道:“千户之前和周开荣有些不睦,现在周开荣调任京城之外,他的弟子孙继登又出来生事,上书弹劾皇城司,指挥使责怪咱们千户,千户让咱们去给孙继登一点教训。”
楚禾有些发憷:“我听说孙继登是七品儒家,就凭咱们两个,能对付得了他?”
徐志穹道:“这你就别操心了,既然是千户的吩咐,暗中肯定有人接应,你只要记住,这事情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事情说妥,各自巡夜,第二天天亮,牛玉贤向青灯郎旗首告假,说身体不适,要休息一天,青灯郎准假了。
除此之外,牛玉贤什么都没说,这个态度,让徐志穹非常满意。
黄昏时分,徐志穹刚到衙门,楚禾上前问道:“一会就还用和王振南打招呼么?”
徐志穹左右看了看,示意楚禾说话小声一些,楚禾压低声音问:“今晚谁来接应我们?”
没等徐志穹开口,杨武也凑了过来:“听说你们两个今晚不用巡夜了,这是要去哪呀?”
徐志穹看了看楚禾。
楚禾一脸无辜。
我又没告诉他要去哪,我只是说咱们今晚不用去巡夜了。
徐志穹把楚禾拉到远处,轻声道:“今晚不用我们去了,千户安排了别人。”
楚禾一愣:“是信不过我们吗?”
徐志穹道:“就像你说的,咱们两个九品,哪能打得过七品儒者,可能是千户欠考虑了。”
“那咱们今晚还是照旧巡夜?”
“是,照旧巡夜。”
众人照旧随着王振南去巡夜,走在路上,杨武问徐志穹:“不是说你们两个今晚不巡夜么?怎么又跟着来了?”
徐志穹左右看了看,把杨武拉到没人处,低声说道:“我跟你说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吏部的孙继登你知道么?”
“知道呀,他是周开荣的弟子,七品的儒家修者。”
“孙继登一直为之前的事情记恨咱们千户,上书弹劾咱掌灯衙门,千户生气了,想要教训他一段,开始是让我和楚禾去,再找人从暗中埋伏,没想到孙继登有准备,今晚动不了手。”
杨武长出一口气:“你们不带着我,我还当是什么好事,原来是这种事,志穹,这事不去就对了,咱们不能把梁子结太深,那可是吏部……”
徐志穹说了一半真话,孙继登上书弹劾钟参,这事是真的,但钟参没有怪罪过武栩,因为这事怪不到武栩头上,孙继登弹劾的内容是皇城司查案不力。
武栩并没打算报复孙继登,这事是徐志穹编的,通过这一件事,徐志穹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
楚禾不能参加这次行动,有些东西,他还没学会。
丑时前后,徐志穹点完了巡夜灯,让楚禾和杨武先去勾栏,他自称要去林二姐家里吃花糕。
其实他去了牛玉贤家里。
墨家修者家境大多贫寒,但牛玉贤家境不错,他父亲是墨家六品修者,在苦寒公坊任轮人国工,拥有一套颇为精致的宅院。
闻听儿子的同僚来探病,牛玉贤的父亲牛运成迎到了正厅。
“这孩子不知为何,今日回来便说腹痛,整整一天粒米未进。”
徐志穹去了牛玉贤的房间,牛玉贤想单独和徐志穹说几句话,等父亲离去,牛玉贤起身道:“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便可以出发。”
这就是执行机密任务的态度,对父母都没有透漏半个字。
徐志穹问道:“你现在出门,却不会惊动了家人?”
“出去是要出去的,但不走门。”牛玉贤在床底打开了暗道,这就是墨家修者对待生活的态度!
徐志穹道:“今夜不去吏部了。”
“为何?”
“千户另有要务分配给你我,明晚,我们夜探安淑院。”
“安淑院?”牛玉贤紧锁双眉,“这却有些麻烦。”
徐志穹道:“怎就说麻烦?”
“我听说过安淑院,那里好像是禁地。”
“你不敢去?”
“敢去,但我手边器械不够,”牛玉贤的眼睛里有些兴奋,“探查禁地,得有些好用的家伙。”
徐志穹本来不太在意器械的事情,他探路全靠老鼠,可看牛玉贤这么认真,却也不好拒绝。
“你缺什么器械,我去衙门帮你拿。”
牛玉贤摇头道:“没用,衙门那点器械都不中用,我去父亲那里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