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两百零三章 封口(1 / 1)沙拉古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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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户部尚书上了奏章,恳请将朱雀修者收归户部。

皇帝看了奏章,没做任何表示。

他在内心里并不赞同,他不想再为这些朱雀修者和郁显国纠缠下去。

饥荒的事情他也见过,饿死人的事情他也听过,他知道会有流民甚至会有流民变成暴民。

可这又如何?

流民任其自身自灭,变成暴民当即杀光。

至于百姓还会不会挨饿,这事对昭兴帝来说实在没有思考的价值。

饿殍千里能怎地?易子相食又如何?反正挨饿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他。

但这件事情他不能明确反对,否则饥荒的责任会算在他头上。

他直接把奏章交给了内阁,没有留下任何意见。

内阁首辅严安清接到奏章,与次辅舒景昌等一众阁臣商议一番,当即拟诏同意户部招募朱雀修者,并着吏部为朱雀修者拟定品秩和俸禄。

诏书拟好,交给司礼监,陈顺才递给皇帝,昭兴帝批了四个字:慎行,复议。

这四个字表示皇帝对诏书不满意,让内阁慎重行事,再行商议。

具体哪里不满意,到底要商议什么,昭兴帝不说,让内阁自己悟。

严安清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他没打算顺着皇帝的意思来,酿成饥荒这种罪过,他也不愿背锅。

他把情况告诉给了户部尚书秦俊霖,秦俊霖收到消息,立刻明白了内阁的意图这是力挺他继续上奏!

秦俊霖再上奏章这次不是一本奏章是连同左右侍郎、郎中、员外、主事、照磨、提举凡是户部有品秩的户部官员一共三十余人一并上奏。

昭兴帝看到三十多本奏章勃然大怒。

“秦俊霖好大胆子!朝堂上的规矩都忘了!”

这么做确实不合规矩,所有的奏章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上奏的官员都来自户部,一本奏章足以,上了三十多本奏章明显是向皇帝施压。

可户部的官员别无选择,他们没受强迫,都是主动上奏,只要把这本奏章递上去,将来出了事情,就能把自己摘出去。

昭兴帝命令陈顺才将这些奏章全都送往内阁,内阁再度拟诏,同意收容朱雀修者,昭兴帝还是四个字披红:慎行,复议。

事情闹大了,御史台一众御史,龙图阁、天章阁、宝文阁各阁学士收到消息,纷纷上奏,说的还是同一件事,要求户部收容朱雀修者。

堆在眼前的奏章有上百本昭兴帝怒火中烧却还无处宣泄且让司礼监把奏章装在筐里,抬去内阁。

内阁再度拟诏,昭兴帝再度驳回。

两日后,朝会。

户部尚书当面陈奏:“秋收在即,恳请陛下准户部收容朱雀修者,以保丰收。”

昭兴帝随口敷衍一句:“朕已知晓此事,待日后商议。”

户部左侍郎陈奏“陛下,今年因祈丰不利,收成比往年恐少去两成,如不及时弥补,恐今年收成减半。”

昭兴帝点头道:“朕知晓了。”

户部右侍郎再度陈奏:“恳请陛下准户部收容朱雀修者,为个地农人选取收割良机。”

昭兴帝不说话了。

吏部尚书也来陈奏,恳请昭兴帝准许收容朱雀修者,他还为朱雀修者拟好了官职、品秩和俸禄。

昭兴帝的脸颊开始不自觉的抽动。

各部官员纷纷陈奏。

兵部尚书表示收成不好,士兵没有粮草。

工部尚书表示收成不好,百姓吃不饱肚子,就不能服徭役。

礼部尚书表示国君必须重视稼穑,否则违背祖制。

刑部尚书的理由最为惊艳。

本来这事和刑部无关,但这个时候,谁不说话,谁将来就是大宣的奸臣。

余杉他爹余光远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如果百姓食不果腹,抢掠盗窃之事当层出不穷,刑部的压力很大!

在昭兴帝看来,余光远纯属强词夺理,但人家话说的没毛病。

在场的所有的官员全都递上了奏陈。

他们知道昭兴帝已经忍到了极限,可现在只要上奏谏言,将来出了事情,都有免责的理由。

三省六部官员奏陈完毕,接下来该轮到御史台了。

昭兴帝的青筋直跳,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王彦阳第一个上前:“秋收在即,亟待祈丰,诸公皆为社稷担忧,不知陛下还有何顾虑?”

昭兴帝闭上眼睛,强压怒火道:“此事朕还须斟酌。”

王彦阳道:“不知陛下要斟酌到何时?”

放肆,这老贼愈发放肆!

昭兴帝快绷不住了:“圣慈长老被害,朱雀宫脱不开干系,此事尚未查明,岂可擅用朱雀修者?”

王彦阳道:“圣慈长老之事,有嫌疑者,无非大宗伯炎焕及渊州朱雀宫等人,岂能因此一事,将朱雀修者全都定为有罪之人?”

“有罪无罪,且等朕细细分辨。”

王彦阳道:“臣等愿等陛下,天时愿等陛下否?误了天时,收成锐减,大宣百姓却找谁来哭诉!”

昭兴帝有一种冲动,想把王彦阳一口吞下去的冲动。

脸颊抽搐了一番,昭兴帝起身道:“朕有些困倦,今日朝会,到此为止。”

昭兴帝刚要离去,忽听王彦阳喊道:“天下苍生,在陛下心中,作价几何?”

昭兴帝转过脸来,怒视王彦阳:“将此人给我赶出大庆殿!”

侍卫上前叉起了王彦阳,王彦阳高声喝道:“无道的昏君!你不顾百姓死活,也不顾大宣社稷吗?”

昭兴帝咬牙切齿:“革去王彦阳御史之职,收监候审!”

“昏君,杀我便杀我!老夫不惧死!你且睁开眼睛看看,万千性命将葬于你手!”

“将这逆贼推出斩首!”昭兴帝青筋直跳,连声咆哮。

侍卫能做的,只是把王彦阳叉出去。

革职?收监?斩首?

抱歉!

就算是皇帝,你也得走程序。

先得下旨,交内阁票拟,批红之后,再交吏部革职,再交刑部问罪。

当下这一局面,就算下旨,内阁也会拒绝票拟,执奏封还,谁也不想当罪人,第一步都走不下去。

昭兴帝平复半响,长出一口气道:“朕实在乏困,有些失态,众卿,请回吧。”

回?哪里肯回?

有王彦阳做了榜样,其他言官怎肯罢休,谏言上奏之声不断,昭兴帝焦头烂额,离开了朝堂。

回到秘阁,昭兴帝腹中雷鸣,这是要吃东西。

陈顺才赶紧吩咐摆膳,牛羊肉一盘接一盘下肚,昭兴帝腹部不断鼓胀,陈顺才慌道“陛下,保重龙体!”

昭兴帝一抹嘴边油脂,低声对陈顺才道:“去把公孙文叫来!这般逆臣贼子当好生惩戒!”

公孙文不时便至,路上已经听陈顺才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到了秘阁,公孙文跪地顿首“陛下不必担忧,给臣十日时间,便可让这群逆臣贼子缄口。”

公孙文要下黑手。

昭兴帝看着公孙文,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子时,北垣龙怒社散了学,肆师孙继登叫来了弟子魏崇勋。

“崇勋,昨夜与你所言之事,你考虑的怎样了?”

魏崇勋低着头道:“恩师,弟子已问过贱内,她对其父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荒唐!王彦阳狂妄至极,亏礼废节,辱骂天子,犯下大不敬之罪,理应诛其全族,你如今为其女脱罪,是何居心?”

魏崇勋是王彦阳的女婿。

他出身穷苦,却有一股恒心,中举之后,未曾做官,专心修学,进京参加会试。

会试在二月,魏崇勋正月就到京城备考,被人偷了盘缠,没钱住店,露宿在桥头之下,寒风正紧,险些被冻死,幸好被王彦阳看见了。

王彦阳看他在桥洞中瑟瑟发抖,还在秉烛苦读,被他这股恒心打动,且把他收留在家中备考。

初次参加会试,魏崇勋未能考中,对王彦阳哭诉一番,准备回乡找个官做,却也不想当进士了。

王彦阳替他惋惜,将他收作门生,留在家中继续修学。

会试三年一次,魏崇勋在王彦阳家中一住就是三年。

这三年时间,魏崇勋学问长进不多,手段精进不少,和王家二小姐擦出了不少火花,等王彦阳发觉之时,二小姐已经怀孕了。

好在王彦阳在这方面倒也开明,没有嫌弃魏崇勋的出身,将次女王雪芬许配给了魏崇勋,还给魏崇勋置备一座宅院。

王彦阳对魏崇勋的这份恩情,哪怕说成是再造父母都不为过。

可魏崇勋不争气,会试再度落第,又等三年,还是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却也不想读书了,终日借酒浇愁,在昔日同窗的引荐之下,加入了龙怒社。

同窗告诉他,龙怒社都是天子门生,纵使考不上进士,也能入朝为官,而且前途无量。举人也能当官,但上限比进士低很多

除此之外,同窗还告诉他另一件事,他之所以屡考不中,是因王彦阳得罪了太多人,导致他也受了连累。

且不论此事真假,魏崇勋却信以为真,至此与王彦阳渐渐疏远,对王雪芬也动辄打骂。

前日,王彦阳在朝堂之上骂昭兴帝是昏君,昭兴帝对其恨之入骨。

公孙文要封住群臣的嘴,第一个目标自然是王彦阳。

孙继登肯定不会放过立功的机会,他命令魏崇勋在三日之内,将王雪芬的人头送来。

魏崇勋昨夜回家,打了王雪芬一顿,可终究下不了手杀人。

今天本想为王雪芬开脱几句,没想到惹恼了孙继登。

“崇勋,我知你忠厚老实,想必没胆量杀那恶妇,可要为师另遣一名弟子帮你?”

这是要派人监斩。

魏崇勋慌道:“恩师,弟子知错,弟子今夜便和那恶妇做个了断。”

孙继登喊一声道:“张德恭!”

一名儒生来到孙继登面前,此人有儒家八品修为。

“你送崇勋回家,且在门外等候片刻,待到寅时,若是看不见那恶妇的人头,你且替崇勋动手就是。”

魏崇勋一路战战兢兢走到家门,张德恭笑道:“崇勋,你若是害怕,就等在门口,我替你把人头拿来就是,这事情我做的多了,你只需等着回去收尸。”

魏崇勋笑道:“张兄莫急,且容我回去看看,那恶妇在家没。”

进了家门,王雪芬没睡,备了些酒菜等魏崇勋回来。

见了魏崇勋,王雪芬上前嘘寒问暖,魏崇勋不作理会,只顾低头吃喝。

旁边的小女儿看着嘴馋,想上前拿块肉吃,被王雪芬一把扯住:“不能没规矩!”

魏崇勋闻言,摔了酒壶道:“你知道什么是规矩?你还敢在我面前说规矩,自你进了我家门,什么时候守过规矩!你且仗着你爹的威风,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天我且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魏崇勋冲上前去,打了王雪芬两记耳光。

王雪芬低着头,默默挨着。

魏崇勋揪住王雪芬的头发,从袖口扯出一把匕首。

“今天让我好好教教你规矩!”

看见爹爹拿出刀来,小女儿吓得大哭。

魏崇勋恼火,用刀尖指着小女儿:“再敢嚎一句,我便送你和这恶妇一起走!”

魏崇勋一咬牙,举起了匕首,对准了王雪芬的咽喉。

他决定自己动手,这种事还要别人代劳,今后在龙怒社再也抬不起头来。

王雪芬一闭眼,脸上没有恐惧,只有绝望。

魏崇勋正要割了王雪芬的脖子,手腕突然被徐志穹攥住了。

“你是什么人?”魏崇勋惊呼一声,想要挣扎,徐志穹稍一发力,将他腕骨捏的粉碎。

魏崇勋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张兄,救我,救我!”他想起张德恭还在外面。

徐志穹从身后拿出一颗人头,放在魏崇勋面前:“是他么?你问他愿不愿意救你?”

看着张德恭的人头,魏崇勋张着嘴,满脸是泪,哭都不敢哭出声音。

徐志穹回头看着王雪芬道:“他想杀你,还带来个帮手一起杀你,你还护着他么?”

王雪芬摇了摇头,擦去泪痕,向徐志穹深深施了一礼,抱起女儿,离开了宅院。

“娘子,娘子你别走,别走呀,你不能走”魏崇勋想去追王雪芬,他还幻想着妻子能救他一条命。

徐志穹一把揪住魏崇勋的头发,把他拖回了屋里。

“别追了,外面有提灯郎,都是手狠的人,”徐志穹笑道,“我比他们心软,你在这陪我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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