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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柘走出重庆府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燃烧的火把毕毕剥剥地响着,宛如毕毕剥剥地心情。
陆续走出的将领,几乎没有过来搭话的,有的连好脸色都懒得给,一看到李柘,就立即偏过头说话,只有镇北将军牟胜走过的时候,仿佛故意、又仿佛无意,拍了他一下。
李柘抬头,只看到牟胜高大的背影,带着亲卫,一步步远去。
走出府衙一道街,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个黑影猛得站起,扑了过来。
李柘就像机器被启动,右手一把抽出腰刀,刀光像白练一般劈过去。
“我,将军,王三国。”
黑影急忙往后一躲,跟着就喊起来,声音洪亮,带了那么一点急躁和干哑。
李柘听着声音像王三国,收回钢刀,但还是保持着戒备姿势,对着黑影说:
“慢慢地,举起双手,走过来,照点亮儿!”
黑影听话地举着手走到火把的光圈范围内,满脸不乐意。
李柘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确实是王三国,这才收刀入鞘,伸手拍了拍王三国的肩膀,“不好好在营地照看兄弟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了为什么不去府衙前候着?找个光亮的地方也好啊,躲在角落,亏的遇到我了。”
王三国脸上有点讪讪,抬手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是在光亮里来着,可是出来的都是能进帅帐的大人,我一个小小千总,杵在那里,除了行礼,也干不了别的,就找了个角落。”
“刚才还有亮儿来着,这会儿不是火把小了嘛!将军莫怪,我知道错了。”
李柘有点恨铁不成钢,伸出右手中指,戳了戳王三国的肩膀,“你啊,你啊,别人都怕上面大人看不见,你这莽撞汉子,倒是怕被看见。”
王三国看到李柘对他还是这么亲近,也乐起来:
“上面有将军你在,我们这些只会厮杀的汉子,战功能报就行,上面大人看到了又怎样?死得说不定更快,现在这样挺好的。”
李柘也乐了,伸手捶了他一下,
“小心思挺多啊,王三国。谁再说你是个莽撞汉子,我就跟谁急。”
王三国露出了憨厚的笑,只是眼睛里还是乐滋滋的,透着一股灵动。
“走吧,回通远门,弟兄们都安顿好了?”
王三国落后一步跟着,紧了紧嘴巴,仿佛火药库那个埋人的大坑浮现在眼前,有些伤感:“活着的都在通远门了,李勋照看着。战死的,能找到了也找到了,有些,实在是找不全。”
“谭二呢?找全了没?”
“谭千户,老潭,约莫是离得近,碎了,只找到头盔和腰牌。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
李柘沉默不语,闷闷往前走,跟着火光,上坡,下坡,王三国一声不吭,跟着闷闷往前走,上坡,下坡。
到了火药库大坑,李柘顿住脚步,停了下来,跪在大坑边的碎石旁,“咣咣咣”磕了三个头,起身的时候,带着一丝晶莹,。
额头一片血红,那是碎石扎出来的红彤彤。
李柘站起来,也不说话,转头就走。
王三国有点不明所以,跟着“咣咣咣”磕了三个,念叨一句“谭老二,将军和我来看你了。”,起身后,紧赶着跑两步,跟着。
从背后看,王三国觉得,李柘的身影,有点萧索,完全不像打了胜仗的样子。
早上还一起吵闹的兄弟,说没就没,王三国心里痛,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看的淡了,这年头,谁不是提着脑袋过日子,要是没有这次奇袭通远门,拿下粮仓和火药库,再死几千人,也不一定能拿下重庆城。
要是真到了那时侯,亲卫营说不定,也都死光了。
除非,投降……
想到这里,王三国突然想起来个重要的问题:主将呢?自家侯爷哪儿去了?即使再是秘密任务,这重庆城都打下来了,也没看到自家侯爷……
王三国跟上李柘步伐,跃跃欲试,想问,又不太敢问。
毕竟,谭诣想要投降的心思,时不时会有那么一回,这次孤注一掷,真是大手笔!
不过,就是一点不像自家侯爷的手笔。
之前,听传言,还以为要投降了呢……
就这样,李柘沉默着走,王三国来了心事,心思重重跟着,都没有说话,直到回了通远门。
通远门的营地,设在瓮城的角落,让开了出城道路。
200人的小营地,也没那么多讲究,李柘走进去的时候,谭文吩咐的肉、粮已经送到了,大火烧着,大锅煮着,满瓮城都是肉香味。
弟兄们吵吵闹闹,一股子大战余生的欢声笑语,就是眼睛,都眨也不眨地盯着锅里的肉。
李柘走到营地中央,站定,拍了拍手。
迎上来的李勋看到,和王三国一起,吆喝了一声,“肃静!”
吵闹声慢慢停了下来,除了火把毕毕剥剥、大锅咕咚咕咚,再无半点杂音。
两百双眼睛盯在身上,李柘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停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这才开口。
声音听起来缺水,有点干哑,音调高了之后,甚至有点破音:
“弟兄们,我,李柘,多谢大家信任!此次奇袭破重庆,弟兄们有大功劳!李柘,谢谢大家了!”
话音刚落,腰弯下去90度,当场鞠了一躬。
在场的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闹不明白,为何会来这一出。
还感谢?带着大家干仗,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有功劳就行。
这年头,拼的是厮杀汉,大明看起来不太行了,主将行就可以。
升官发财,有了更好,没有,活着也行。
都到了这份儿上,要求不高。
李勋戳了戳王三国,低声询问:
“将军这是怎么了?还客气起来了,怪不适应的。”
王三国摇摇头,他也闹不明白,没有理会。
李柘看到有点冷场,心里寻思:
“这年头,我这样是不是太温柔了些?看大家这反应,跟看外星人似的。”
做了就做了,也不打算改正。
站直身子,李柘拿过一碗热汤,继续高声说道:
“弟兄们莫觉得怪,李柘厮杀数年,有感而发,有弟兄们支持,才有兄弟我的今天。今日破重庆,谭二千户等百余人战死,我很痛心,明日一起,城外七里坡,找块宝地,一起送行!”
言语罢,热汤泼洒在地上,宛如敬了酒。
这话就像打开了闸门,不多时,有人开始哭,小声哭,放开哭,到后来,满场流泪,蛮营皆哭。
李柘见状,触景生情,眼泪也是止不住,喊了一声“吃好喝好!”,径直回了主帐,没有了与民同乐的心思。
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样一种状况,穿越前的李柘,没见过这样血肉横飞、人说没就没的惨,一时间无法接受,才反复提及,感谢,流泪。
其实是有些害怕,怕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像谭二一样,步入后尘。
害怕生命的脆弱,
穿过来不足一天,杀人、诈降、献策、奇袭、夺城、自保,关乎到性命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穿越本身,和之后的事情。
说到麻烦,眼下就还有两件麻烦事要解决:
一是谭诣的死,
自家主将说没就没了,虽然自己能基本掌控亲卫营,但晚解释不如早解释,解释权掌握在手里,比某一天暴雷要好的多。
说到这儿,又想起来谭二,要是谭二还在,说不得又是一桩麻烦。
他可是姓谭,谭诣的谭。
二是今日之后,何去何从。
谭家队伍,估计是呆不下去了。谭文虽然是前军主帅,基本盘基本在万县、忠州、涪州一带,哪儿有什么资格,指派保宁参将?
剩下的就是大西军余部、大顺军余部,自己一个被谭弘看作弑杀主将的小参将,能去哪儿?
想想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