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盯着路知力看了许久,长叹一口气问道:“有合同没有?”
路知力忙道:“有的,不过放在市区了。”
老人也没想着赖账,便说:“拿过来,钱退你,该赔赔。”
路知力忙道:“不不不,叔,事不能这么干,人都走了,我哪能这么办事?退钱就行,赔偿我拿不了。”
他也叹气道:“怎么会呢?就这么突然,当时还一块喝酒来的。”
老人也感慨道:“是啊,谁想得到呢?我在市区和几个老友喝酒,他还劝我少喝点,结果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路知力问道:“是开车吗?”
老人摇头,抬手指向头顶道:“不是,就在这楼顶,好端端的,还和我聊着天,哪曾想,说了一半,就听见他叫了一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向是人间悲事,老人眼泛泪光道:“等我赶回来,人已经没了,说是喝醉了酒,意外。”
路知力抬起头,目光落在顶层大阳台上,可以看见略微反光的玻璃棚以及下边栽种的一些绿植冒出个头来,当然,最为显眼的,还是大理石筑的围栏。
显然,直接上楼查看的要求实在冒昧,而且时隔半年,也未必能看出些什么了。
路知力便只说道:“我记忆里,东南也不是贪杯的人啊。”
老人却摇头道:“这孩子,私底下还是好酒啊,不然,哪能出这种事?”
路知力点头,又再问了些事,但都无关紧要,便简单应付几句,起身带着秦无恙离开。
出门之后,路知力再次从背包取出摄魂灯点上,为防老人起疑,他入门之前已经把摄魂灯收起。
他们二人问路而行,又顺利找到第二个遇害人开的小饭馆,这却简单多了。
还没到饭点,抽着廉价香烟的伙计便蹲在门外休息。
路知力塞了五百元子后,伙计自然是无话不说。
“老板其实人挺好,就是不走运,那天我本来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他却突然告诉我顺手买了一只酱肘子和几个凉拌菜在路上,等他回来再一起喝第二场。”
“我就等着,等了大半个晚上也没等来人。”
他深吸一口烟,说:“后来是听见隔壁屋老板娘哭声,跑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是坠河溺死了。”
路知力点头,再没问出其他有用的,便起身离开。
秦无恙转头看着手中提灯的路知力,诧异道:“厉害呀。”
路知力笑了笑道:“下一个你来?”
秦无恙虽爱说笑,自己几斤几两却清楚得很,他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沈老板还特意让我们对那个小卖部老板上点心,想来应该有他的道理,还是你来吧。”
路知力将手中摄魂灯晃了晃,说:“那就走着。”
秦无恙走在他身后,笑着摇摇头。
小木村的路是好走的,只是规划差了些,二人走着,问了不少村民,才算找到那间小卖部。
说是小卖部,一点不小,几乎算是个酒水零食批发部了。
路知力熟练将摄魂灯掐灭收起,直接走入其中。
家里男人出事,日子却还要过,老板娘便只能自己在店内守着。
虽是别人的伤心事,毕竟关系着他们性命,路知力闲扯一番之后,借着秦无恙提供的详致资料,竟真让老板娘以为他是她男人那位好些年没联系的过命兄弟。
于是,老板娘对他没有隐瞒,只揉着眉心,唉声叹气道:“我男人啊,原本就是个注定发不了财的劳累命。那天拉十几箱酒去大将军宫回来,突然就告诉我发现一条财路了,我问他,他也不说,只是乐得一整个晚上直喝酒。”
路知力声音沙哑道:“是啊,我等了好多年,他一有财路,想到的也是我,哪曾想到,等我回来,他却出了事。”
“说来,也是怪我。”
老板娘抹掉眼角泪水,“当时我们俩从桥上过去,他扶着围栏一顿吐,我身上也没纸巾,又想不远,就跑回店里拿两包纸巾,结果,他又打电话叫我带上两瓶牛奶。”
她捂着脸,悲伤欲绝道:“如果我没有离开,他也不会从桥上掉下去。”
路知力问道:“你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掉到河里了吗?”
“是啊,我当时往回赶,隔了很远,只看见他双手撑在围栏上,直挺挺往下栽。”
离开小卖部,秦无恙问道:“去那条渡河桥看看?”
路知力看一眼手机,说道:“时间不早了,不得先回去和他们汇合?”
秦无恙点头道:“也好。”
路知力笑说道:“你又忘了。”
秦无恙耸耸肩道:“信号又不差,他们到了自然会打电话来。”
二人顺着远路返回。
别墅内的鹅卵石小道上,蔡军手提摄魂灯,转头问从门内走出的柳飘飘道:“他们还没回来?”
柳飘飘拉紧发带,摇头道:“没有。”
蔡军微微挑眉,仰起头,看着楼上阳台微微反光的遮阳棚,热浪袭来,让他汗流浃背。
他不敢松懈半分,时不时留意着摄魂灯,叫柳飘飘道:“不要走太远。”
柳飘飘点头,握着矿泉水坐到亭中的石凳上。
蔡军站树下,拂面而来的风也带着热意,他口渴了,正要将摄魂灯放下去冰箱拿瓶汽水,突然,纸灯内的焰苗就在他眼前,毫无症状地灭了。
风吹不到,也没人干扰。
蔡军一愣,旋即面色大变,大吼道:“飘飘,快跑。”
柳飘飘愕然转头,看见蔡军手中熄灭的摄魂灯,立时间后背发凉,那一刻也顾不得多想真假,跳起身便往别墅外跑去。
二人奔跑在路上,面色苍白,汗水滴滴顺着脸颊脖颈落在地面,又被炽热水泥瞬间蒸发。
一时间,竟分不出是热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
路口处,他们匆忙跑过,回头警惕,生怕有厉鬼突然现身,也因此险些与迎面而来的路知力和秦无恙撞上。
路知力往后退开两步,又顺手拉住柳飘飘道:“怎么了?”
蔡军抬起手中摄魂灯,气喘吁吁道:“灭,灭了。”
路知力歪着脑袋晃晃手中纸灯,说:“我的却还亮着。”
“这。”
蔡军定眼一看,还真是。
路知力问道:“你们这是在哪里灭的?”
“在别墅里。”
路知力抬头看向就在眼前的别墅,笑说道:“也就是和你们擦肩而过,现在都不在了。”
蔡军和柳飘飘看着路知力手中燃烧的摄魂灯,一想,多半真是这个理儿,便松了口气。
蔡军抬手抹去眼角汗水,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正要再次点燃摄魂灯。
路知力笑阻止道:“大兄弟,你又不走了,点来浪费灯油吗?”
蔡军一拍脑袋:“对对对,是我被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