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都是人人嘲笑的。

英明的王爷，在他们嘴里成了比市井之民还要糊涂的乡野村夫。

战场上的神，被他们玩笑成了是非不辨之人。

他心中最敬仰的父亲，被天下臣民嘲笑，反对。

都是因为他。

姜逸走回王府，他觉得双手有些麻木无力，低头一看，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掐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从掌缝里流了出来。

好疼。

姜清颜在王府等着他回来。

祁连跟在姜清颜身后，担心的说个不停，“小少爷现在谁都不让跟着，虽然有顾世子的人保护他，可是他那么小……奴婢还是不放心！”

祁连闹着要去找姜逸。

姜清颜正拦住她的时候，姜逸就回来了。

他两只手都受了伤，伸给姜清颜看。

姜清颜心头一惊，姜逸便立刻解释，“是我自己捏的，没有人伤我。”

“你……”

姜清颜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看到他面容冷淡的样子，还是全都咽回去了。

她不宜多说，让他心头再添一层压力。

但她给姜逸上了药，包扎好之后，带他去桌案上看了看。

“这是你的世子冠服，明日入宫册封，王爷要带你去拜见皇上，然后入宗庙，上玉牒。”

姜清颜轻抚着他的额头。

桌案上，是一套深蓝色锦绣长袍，还有一座紫玉冠。

这都是王府世子才拥有的服制。

君倾澜很早就命人准备了，现在送过来给他，让他好好准备着。

姜逸的手，轻轻抚过紫玉冠，低声道，“很漂亮。”

若他真是父王的儿子，穿上定然好看。

他定会穿的很有气度风范。

姜清颜抱着他，“父王会努力保护小逸的，以后再不会有人来伤你了。”

“可是谁来保护父王呢？”

姜逸靠在姜清颜怀中，淡淡问出。

“你说什么？”

姜清颜低头看着姜逸，她总觉得孩子眼中，有一抹她看不懂的深沉。

姜逸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靠在姜清颜怀中。

他不聋不哑不瞎了，世人的一切言语，他都能听到。

同样，他也能开口，能保护自己了。

姜清颜猜不透姜逸的心思，但她能感觉出，孩子这两天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又有了不同的变化。

次日早朝。

君倾澜议完朝政，便开始着手办册封之事。

他要亲自看着一双儿女，行册封礼，再带着他们去拜见君钰，入族谱，进宗庙。

虽然文臣武将都一力反对，但君倾澜一意孤行，他的赤焰刀就在身边，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江灵儿行完了册封礼，站在大殿的右上方，她身边不见姜逸。

君倾澜正着人去找，就听外面奏报，顾燕笙入朝请见。

君倾澜面容冷沉，“顾世子若是来观礼，本王自当欢迎，若有其他意图，立刻将他驱逐出宫。”

“倒也不必。”

顾燕笙被张良推着，入了勤政殿。

他当着大晟满朝文武，很是客气的，对君倾澜行了礼。

君倾澜微微抬手，“顾世子免礼。”

“王爷，本世子本不该打扰您为子女行的册封礼，可是本世子的儿子，他不愿意做你的世子，你也不好……勉强他吧？”

顾燕笙笑着，目光看向君倾澜的时候，很是耐人寻味。

“你说什么？”

君倾澜站了起来，凝视着顾燕笙，目光冷沉如刀。

“我说，我的儿子，他想跟我回大燕。”

顾燕笙一伸手，便有一抹挺拔的小身影走了进来。

姜逸面容清秀，五官精致，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高冷矜贵，他不是第一次来勤政殿了，但每次的出现，都足以让众人惊艳。

“姜逸，拜见摄政王。”

姜逸叩拜君倾澜。

君倾澜眸光冷沉，“你该穿上世子服制，在外行册封礼。”

姜逸抬头，背脊挺直，“姜逸并非世子，无法行册封礼，多谢……王爷厚爱。”

小小的孩子，本该是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年纪，可众人看着姜逸，硬是看不出他的一丝情绪。

尤其是君倾澜。

他心中不可遏止的浮现出一股烦躁，“姜逸，听父王的话，出去行册封礼。”

他不会让他去做顾燕笙的儿子！

“摄政王，您还是自重一些吧！”顾燕笙扶起姜逸，“虽然小逸在你的王府里长大，你对他有养育之恩，可是他是本世子的血脉，

而且，他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姜逸选择了他。

他这个生父，很是高兴。

哪怕，他用了些心思，手段不那么的光明磊落。

君倾澜不信姜逸会选顾燕笙，他反复盯着姜逸问，姜逸反复的回答。

可哪怕他回答了这么多遍，他还是一次次沉重的出声，“为何不做王府世子？”

他堂堂大晟摄政王，难道还不如顾燕笙这个瘸子？

他头一次用如此卑劣的眼光，去看一个人。

姜逸给他的回答，很诚恳，“因为我本就不是王府世子，从出生起，就不是。”

他是顾燕笙的儿子啊。

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君倾澜似乎受了打击，眼底是一片血色，他凝视着姜逸，心中有千万个疑问，甚至还伴随着雷霆之怒。

可他都没有办法改变姜逸的主意。

他甚至咬牙切齿的说，“顾燕笙带着你，走不出本王这大晟朝！”

他先杀了顾燕笙！

看他怎么带走他儿子。

“王爷！慎言啊！”

中山王看君倾澜是要疯了一样，连忙出声拦他。

君倾澜没有同意顾燕笙的奏请，他直接把顾燕笙和姜逸困在了宫中。

姜清颜匆匆的入宫。

勤政殿外，君倾澜的身影被月光拉的老长，有着深深的疲倦和寂寥。

姜清颜从背后抱住他，“王爷。”

君倾澜紧紧扣着她的手腕，似是不明白，“为何？”

姜逸要离开他，离开王府，跟顾燕笙去大燕？

他从未出过雍京城，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他以为，大燕很好吗？

比大晟朝好吗？

并不会啊！

“小逸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姜清颜眼圈泛红，低声说道。

“你早知道？”

君倾澜转过身，掰过她的肩膀，眼眸深沉，“你知道他不愿做本王的儿子？”

委屈他了吗？

还是他觉得，有了灵儿在，他就不是王府里的唯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