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度一言既出,最先站不住的,脸上神色大变的,尚且不是一旁的卫青和庄助,便是站在东方朔身后,一直隐匿着自己的身份,扮作仆人打扮的常虞。
之前那次尚谦将东方朔在城门之处被打成重伤,浑身血迹,样子极其骇人的消息传回东方朔的府上之后,宁氏立时便是慌了心神,若不是一旁的常虞出言安慰,恐怕当时就要晕厥过去。
别看当时的常虞在得到消息之后神色之中表现的还是非常澹然,可他心中早已升起了熊熊的愤怒之火,双拳也是紧握在侧。
可他知道东方朔向来行事自有分寸,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所以在未曾与东方朔相见的前提之下,他也是并没有独自鲁莽行事。
后来东方朔也是很快被放了回来,伤势也是恢复的很好。
常虞在那之后便是打探清楚了打伤东方朔,仗势欺人,出言不逊的便是这京都城门之处的兵士统领。
只是还未等他行事,便是被东方朔事先出言拦住了。
那是的常虞心中还有些不解,不知道自己的老师为何阻拦他行事。
因为他很清楚东方朔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幽默风趣,却是个有仇必报之人。
若非如此,东方朔在被那兵士统领打成重伤之时,也不会口中带笑的说出让他好生等着之类的话语了。
作为学生,加之东方朔伤势还未痊愈,常虞自是一刻也不愿等待,便是要让那兵士统领血债血偿。
只是既然东方朔明言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也是忍住没有再出手。
今日再见到那日重伤东方朔的那狂悖之徒,常虞自是再也无法容忍,当下便是要当着这城门之处的悠悠众人取他性命。
然而这一次,身前的东方朔却是丝毫没有阻拦他。
得到东方朔的会意之后,常虞飞身而起,身边周遭之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常虞已然是到了那兵士统领的身前,而后对着那兵士统领发出一声澹笑,便是在其瞠目结舌,尚且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之时挥出了一拳。
“小兔崽子,你竟然还敢对你爷爷我出手,真真是不知死......”
口中的狂妄之言尚且没有说完,那兵士统领便是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之处似乎突然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灼烧之感。
这种感觉虽然不至于让人感到无比的剧痛,却是在不断的加深,而且是由外而内,不断渗透。
站在东方朔身旁的公孙度等人见到面前突然出现,仆人模样的常虞竟是有这般身法,当下也是一惊。
只是见到他出手的对象是那兵士统领,一时之间也是未曾对其阻拦,只是命人遣散了一旁围观的民众以及闲杂人等。
而听闻了方才公孙度之言,知晓了此人竟然曾经对东方朔大打出手,差点要了东方朔的性命,当下手中的剑锋已然微微出鞘,只是没等他动手,那兵士统领突然是面露难色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之处,而后一口鲜血便是自喉咙之处澎涌而出。
下一瞬,此人已经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眼下,那兵士统领身后的士卒们也终于是反应过来,其中那个兵士统领的副将当下便是拔出了自己的手中之剑,快步便是跑到了常虞身前,一剑便是指向了常虞的咽喉之处,而后口中更是厉声喊道:
“都愣着干什么,这群人竟然在此等光天之下行凶伤人,出手将林将军击伤倒地,生死未知。”
“我看这群人定然是心怀不轨,还不速速将其拿下!”
听了这副将之言,兵士们立时便是一拥而上,只是将常虞等人围住之后,却是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互相之间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但没有出手之意,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犹豫和惧怕之色。
他们平日里虽说也是见过一些场面,可那毕竟都是小场面,上次见到此处大打出手,还是此时已经倒地的兵士统领将东方朔打的重伤倒地不起。
眼下他们虽然一群人手持长剑,却是犹豫再三,根本不敢出手。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面前的常虞刚才的出手实在是太过骇人,他们只觉眼前有一人自马背之上腾空而起,下一瞬便是已经闪身到了人前,其右手挥动而起,似乎只是在那兵士统领的胸口之处轻轻拍了一掌,尚且不见有任何的响动,几息之后,兵士统领便已经是倒地没有了任何的举动。
眼见于此,他们现在哪里还敢轻举妄动,都怕自己上前而去,便是会激怒面前的常虞,被其一掌所伤,步兵士统领的后尘。
别看那副将口中言之凿凿,气势冲天,此时却是躲在一众士卒的最后方,一直在注意着常虞的动向,丝毫不敢接近。
“我可警告你,此处为京都城门,我等都是城门守军,奉命日夜镇守于此,你此番行径也是大罪,若再敢有任何妄动,小心株连九族!”
听到那副将的话,常虞一言不发,只身便是走回了东方朔身后,脸上一脸的澹然之色,似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从方才常虞出手之中回缓过精神来的公孙度此时才看向了那副将,而后当下便是扔出了一个类似于令牌之类的东西,扔向了那副将。
“自己看看吧。”
那副将接住令牌,当下便是一愣,转而脸上便是露出几分恐惧之色,言语之间也是有些颤抖,小跑似的便是快步到了公孙度的身前,而后当下便是躬身施礼,脸上更是带着几分讨好式的神色,连连说道:
“在下不知是公车司令驾到,冒犯之处,还望恕罪。”
公孙度都未曾抬头看他一眼,而后转头便看向了一旁的东方朔。
显然此事全然是与东方朔有关,他虽然可以处理,但还是要听东方朔的意思。
此时,真正的主人公东方朔才缓缓开口道:
“他死的不怨。”
说完,众人的眼光便是再度汇聚在了东方朔的身上。
“自他被任命为兵士统领之后,三年以来,他手上的人命已经不下五条,除此之外,徇私舞弊,为非作歹这种罪已至死的罪行不知干了多少。”
“若不是有急事在身,我想我可能不会留他的命到今天。”
“天子脚下,京都城门之处,何等重要之地,怎能交到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也好,这恶人,便由我来做吧。”
说完,东方朔便是负手踏上了车架,而后便命人进城而去。
待到众人离去之后,眼见四下士卒以及那副将皆是一脸惶恐之色,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呆愣在原地,留在最后面,迟迟未动的庄助便是走到了那副将身前,而后看向他言道:
“收拾一下吧,让城门尽快恢复秩序。”
“此事我自会告知左内史方乾,到时你只需要将事情的原委按实说出便是,我自回保你无事,懂了吗?”
那副将听后便是连连点头,一脸感激的神色。
只是面前的庄助见到他一个劲点头,便是问道:
“知道如果上面问起来该如何作答吗?”
副将听后愣了愣,而后犹豫了一瞬,便言道:
“今日在城门之处,兵士统领林将军按例巡查进城之人,却是被一个之前与他有仇在身之人的手下出手杀死,此行之人行凶之后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
听到面前这副将回复之言的庄助脸上的神色便是一闪,当下便是皱起了眉头,而后厉声问道:
“若有人问起,你就准备这么回言?”
副将也不是个傻子,看到庄助这副神色,这样的神情语气,当下便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后想想之后便是尝试性的说道:
“今日在城门口,兵士统领林将军在巡查进城之人之时饮酒在先,动怒在后,肆意辱骂还欲要大打出手,却是在出手之际突发恶疾,倒地不起,最终殒命。”
“您看这样说可行?”
听到如此回复之言,庄助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是将手搭在那副将的肩膀之处,言道:
“此事了解之后,我保你可以当上兵士统领这个职务。”
那副将一听,脸上的几分担忧之色立时便是烟消云散,转而便是化作了几分激动的欣喜之意,当下便是施以一礼,道:
“多谢尊驾!”
说完之后,庄助便是转身就要驾马离开,却是听到身后再度传来那副将的低声问言。
“还未曾请教尊驾您的名讳?”
庄助爬上马背,转头之际便是言道:
“中大夫,庄助。”
“蹬蹬蹬!”
马蹄声渐渐远去,留在原地的副将目送庄助离去,而后转过头来看向倒在地上,口中溢出一抹血液的兵士统领,嘴角之处便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
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东方朔自然是先打道回府。
离别京都已经过去了近乎一个月的时间,自他与宁氏成亲以来,两人还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么久的时日。
所以进城之前,东方朔便是事先已经与公孙度和庄助,卫青等人说明,自己要先回家一趟,而后再随他们一起进宫复命。
对于东方朔的此番话语,众人虽是感到惊讶和犹豫,但却也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说让东方朔自行前去,他们就在宫门之外等候他。
其实按照常理和规定,东方朔此番领命大胜归来,第一时间便是要先进宫面见刘彻复命,而后在得到刘彻的许可之后,才能够离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礼数虽然如此,但毕竟完事都是可以变通的。
众人都是很清楚东方朔与刘彻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完全已经是超越了一般的君臣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亦师亦友。
此番他们前去更是大败闽越,协助东瓯守下了都城,可以说是不负使命,全胜而归。
如此战绩,刘彻在得知之后必然是无比的欣喜,所以绝对不会因为东方朔先回家看望自己的妻子而不喜。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不愿再多说,纷纷驾马便是先赶到了宫门之处,等候着东方朔的到来。
其实如若他们之前就派人将战事的结果禀报给刘彻,便是不用再这么急切的回宫复命,但是因为此行前往会稽郡调兵,攻打闽越,支援东瓯完全是刘彻一人的授命,甚至此事京都之内都只有刘彻知晓,他们就根本没有得到虎符,所以自然是要周密行事,以防此事被泄露出去。
这也是东方朔之前提出的,所以众人自当遵循。
东方朔在此之前也是让他们回家先与自己的亲人团聚,可他们哪里敢啊。
他们又不像是东方朔,在刘彻面前可以无所不言,刘彻对他也不会问罪。
下马之后,东方朔便是轻扣房门,府内立时便是传来了声响。
“来了。”
如此声音,东方朔又怎能不熟悉,当下便是感到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府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是出现在了东方朔的身前,自不是府内的侍女,就是阔别许久,多日未见的宁氏。
未等宁氏言语,东方朔便是一把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
一时之间,无言胜过千万语。
......
来到宫门之处的时候便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东方朔虽然没有在府内停留太多的时间,但是毕竟自己的府院距离宫门之处也是有一定的距离,所以驾马而来到此也是花费了一定的时间。
走到宫门之处,东方朔便是看到了在棚下休息的公孙度,庄助和卫青等人。
“曼倩兄,我等可是在这烈日炎炎之下等候你多时了,不知你是与嫂夫人之间有多少甜言蜜语要讲啊,可真是害苦我们在此苦苦等候。”
“是啊,我们可没有你那般娇美的妻子,实在是无心在此苦苦支撑,你若再不来,恐怕我们都要晕厥在这骄阳之下了。”
公孙度与庄助两人一唱一和,看着东方朔徐步走来,便是玩笑道。
只有一旁的卫青,在看到东方朔之时便立时站起身来,躬然行礼,言道: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