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道:“宗正,找秦落衡医治之事不要再说了,你们看看,父皇听到你们所说,都直接气昏了过去,秦落衡终究上不得台面,夏无且你前面不是说要给父皇开药吗?为何不去?”
夏无且脸色一滞。
他那番话只是说给始皇听得。
就算真的开了药方,也根本医治不了。
他看向了宗正。
嬴腾眼中露出一抹迟疑,若是换成平常,他并不会考虑秦落衡,只是一想到秦落衡为大秦十公子,而且以往的确医术惊人,他就不由生出犹豫。
始皇现在不能倒下!
良久。
嬴腾咬牙朝殿外道:“来人,备车马。”
闻言。
胡亥脸色微变。
恼怒道:
“宗正,你可知你在干什么?”
“若是父皇在外面出了差池,我胡亥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不准,我不准你们把父皇送到秦落衡那边去。”
嬴腾拱手道:
“臣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陛下不能有事。”
“而今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若是陛下此时出事,定然会导致天下动荡,到时各地恐会叛乱不止,为了天下,为了大秦,更为了陛下,我都甘愿冒这个险。”
“而且......”
“幼公子,你身为陛下之子,不想着为始皇祈福,反在一旁再三阻拦,你又是有何居心?你此时此刻,连个人之私和天下之念都分不清,实在枉为陛下之子。”
说完。
嬴腾再也没给胡亥好脸色。
夏无且偷偷瞥了胡亥一眼,心中暗叹一声,他自然看得出胡亥的想法,主要胡亥表现的太过了,也全然分不清轻重,这样的公子,又何以能上位?又如何能服众?
胡亥面色青红一片。
很快。
便有车马到了殿外。
嬴腾小心翼翼的将始皇抬进马车,而后跟着夏无且等太医服侍在四周,在四周侍卫的护卫下,马车缓缓驶出了皇城。
胡亥原本想跟着,但被宗正拒绝了。
嬴腾自然不可能再让胡亥跟着,胡亥现在已有些魔怔了,若是再让胡亥跟着,恐真会出岔子,陛下的医治容不得出半点问题,也不容许再有人阻挠。
胡亥失魂落魄的站在殿外,脸色又青又红又紫,尤其是想到自己前面的疯狂举动,心中更是一阵害怕和恐惧,他不想这样,他其实没想过阻拦,只是后面想起赵高的会意,这才出言阻拦。
他越想越怕。
最后更是痛哭起来。
城中原本晴空高照,此时也渐阴沉下来。
赵高在失踪一阵之后,又去而复返,见到胡亥站在殿外,眼中露出一抹惊疑,又看了看防守松懈的偏殿,心中露出一抹不安,问不由开口道:“敢问公子,陛下如何了?”
胡亥看了赵高一眼。
怒喝道:
“赵高,都是因为你!”
“你把我害惨了!”
“现在父皇已被宗正送到秦落衡那,若是秦落衡将父皇医治好,我恐怕会因此事为父皇所恶,赵高,你真的害惨我了!”
闻言。
赵高脸色微变。
惊疑道:
“公子难道没有劝阻?”
“陛下是何等身份,岂能这么随意送置?”
胡亥道:
“我如何没有阻拦?”
“但宗正根本就不听,我一开口,反倒把我大骂了一顿,我本想跟着去,结果,宗正直接把我呵斥了下去,根本不让我登马车。”
“我来之前是怎么说的?”
“不能这么做,你偏要我这么做,现在一切都完了!”
赵高目光微沉。
他看了眼四周,低声道:
“公子慎言。”
“这事岂能怪罪到我头上?”
“依我看,宗正恐是知道秦落衡的身份,因而才这么自作主张,他恐怕暗中也是选择的秦落衡,不过,他这么做,反倒利于公子。”
“我刚才去问了一下情况。”
“疟疾无药可治!”
“现在嬴腾自作主张,将始皇送到外面,若是始皇在外面不治身亡,到时公子要立即出面,召集群臣,将宗正治罪,而且顺便将秦落衡落狱,没了宗正和秦落衡阻拦,公子在朝中上位将再无阻力。”
“臣为公子贺!”
胡亥心中又气又想笑。
都到了这时候,赵高竟还不死心。
胡亥眼中的气恼,赵高自然看得出来,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都已经做了,便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而且他自认自己其实并没说错。
赵高道:
“公子切莫泄气。”
“公子此时实则尽占优势。”
“臣前面所言,并无半点虚假,疟疾的确是无药可救,就算秦落衡医术绝伦,也绝对救不回陛下。”
“其他公子眼下并不知陛下情况,也即是说,现在真论起来,只有公子知道陛下的情况,也只有公子是真的到了咸阳宫偏殿。”
“这未尝不能说是陛下的旨意?”
赵高眼中闪烁着冷光。
胡亥一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你这是何意?父皇何时给我传令过?”
赵高冷笑道:“陛下的确没有给公子传令,但外界谁知道呢?眼下局势混乱,其他朝臣只知道陛下身危,但也只知道诸公子中,只有公子到了这里,而这难道不能说明一些问题?”
“只要宗正和秦落衡出事,再把夏无且等人落狱,一切话语权和主导权都落到了公子手中,到时公子你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谁又敢质疑公子的话呢?”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时早已大局已定。”
“此事难道不该庆贺吗?”
胡亥一滞。
他听完赵高的解释,若有所思,神色依旧有些不安,迟疑道:“按你所说,这事反倒对我有利?”
赵高肯定道:
“没错。”
“前面公子的确有些操之过急。”
“但此时失理的反倒是嬴腾等人,公子现在只需联络其他朝臣,只要陛下出现问题,便立即发难,将他们给一网打尽,而臣也会暗中联系其他朝臣,到时朝堂上公子定能一鸣惊人。”
“只是陛下遗诏可曾写下?”
赵高有些担心。
他现在只要担心的就是遗诏问题,若是始皇已经写下了遗诏,到时就算他能颠倒黑白,恐也无济于事,毕竟大臣们,相比其他,更愿意认陛下的遗诏。
胡亥摇摇头。
说道:
“父皇并没写完,便昏厥过去。”
“遗诏上并没写明何人为储君,只是让蒙恬统领大军。”
“蒙恬?”赵高眼中露出一抹疑色,沉吟片刻,缓缓道:“陛下恐是选择的长公子,蒙氏一族自来跟长公子交好,陛下是担心长公子应付不了朝中局面,因而想让蒙恬回来操持。”
“好在陛下没写完,不然一切都晚了。”
“不过长公子跟蒙氏一族交好的确会是个麻烦。”
赵高眼中闪过一抹阴鹫。
胡亥看了赵高一眼,疑惑道:“你前面去哪里了?”
他记得自己出来时,并没有见到赵高。
赵高躬身道:
“回公子,臣去做了一番布置。”
“我们两人来咸阳宫这边太快了,难免不会让人起疑,若是有人以此为口舌,抓住不放,反倒会让我们被动,因而臣让来给公子传话的宫女宦官将此事告知了其他公子。”
“泄露给一人是罪。”
“泄露给十人百人同样是罪!”
“但此举却是能减轻他人对我们的怀疑。”
“而且......”
“臣还让他们把始皇患疾之事传到了外面。”
“赵高,你疯了!”胡亥脸色大变,满眼不敢置信和震惊,他怎么都想不到,赵高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将这事都传出去,这若是让外界知道,那是真要出大事了!
赵高面不改色,一脸冷峻道:
“公子,臣这么做,自然有臣的理由。”
“公子在朝中式微,虽然臣可以暗中谋划,给公子增增声势,但这终究起不了什么大用,公子想要上位,更重要的是,要让朝臣们觉得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
“公子要的是浑水摸鱼!”
“此举结合臣给公子前面的谋划,唯有双管齐下,公子才能相对稳妥的掌握大权,也才能被其他朝臣拥护,若是咸阳稳定,朝臣不一定会立即生出拥立之心,但若是咸阳不稳,朝臣为了稳定咸阳,定会推出一个公子来安抚民心。”
“而这就是公子仅有的机会。”
“公子此时只能乱中取胜,按部就班,一味求稳,公子是争不过长公子的,此举的确很危险,但公子唯今只有这一个办法,因为公子在其他方面其实都比不过长公子的。”
“朝堂越稳,朝臣就会越倾向长公子。”
“我们此番费这么多心思,岂非全成全了长公子?这如何能行?有时候,做事就是要狠辣一些,无毒不丈夫,臣知道公子狠不下这个心,因而这事臣替公子做了。”
“臣此生别无他求,只愿公子登上高位。”
闻言。
胡亥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叹气道:“你都已经做了,我能怎么办呢?现在只能等秦落衡那边的结果了。”
“而这本不是我的想法。”
“唉!”
“我怎么就听信了你的鬼话?!”
胡亥长长的叹了口气。
赵高笑了笑,意气风发道:“公子尽管放心,臣已提前布置好了一切,定可保此计划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