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间旷阔的房间中,四只墙角上各点着四尊古朴香炉,袅袅青烟自其中散发,徘徊于这间封闭的房间内,悠长醇厚的沉香味有着精心定神之功效,能有效的缓解长时间疲累带来的头昏脑胀,乏累疲惫,又或是失眠、焦虑、多梦……
可是在有些情况下,这种名贵沉香的催眠效果也并不比一根大棒来的好,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一位戴着黑色乌帽,身穿白色狩衣的男人正跪坐在阿尔泰面前,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让他不得不每隔几秒就伸手擦一下湿润的脸庞。
这位在网络上素有‘霓虹最后一位阴阳师’之称的槙山拓也此时正紧张的如同一位在课堂上偷看手机被老师抓个正着的小学生。
阿尔泰冷漠平静的眼神从掀开的面罩中探出,他看着槙山拓也,冰冷的声音从头盔中传出:“怎么样?槙山先生?”
槙山拓也看着脸上,身上被贴满了朱砂符纸,目光被遮拦,但仍然坚持不懈的拿勺子敲人脑袋的林一,再看看身边那一把血水淋漓的小太刀,还有地上刚刚干涸凝固的血液,喉结不自禁上下移动,他第六次回忆起六分钟前发生在他面前,将他三观彻底打碎的事情。
他看到阿尔泰背后的那个男人在被他咬牙用刀插入心脏后,笑着将刀拔了出来,这让男人胸前的鲜血如涌泉般喷出,然而不过三四秒,槙山拓也便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伤口飞速愈合,干净的血液倒流回心脏之内,肉丝交缠密织将伤口缝合,不留下一条疤痕,很精明的省下了做除疤手术的大笔钱,整个场面魔幻而奇妙,惊悚又自然。
这一幕场景足以让他惊呼祖先救我,然后惊慌逃跑,或是大拜在地,高呼神明在上,不过很可惜的是,以上这两种可能都没有被他所选择。
依靠着数十年装神弄鬼的实操经验,和属于阴阳师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冷静,再加上屋子外面一大窝子端枪大兵的威胁,种种因素让槙山拓也很明智的选择继续他的仪式——也就是多写两张符纸颤颤巍巍的贴在林一身上,如此而已。
“怎么样,槙山先生?”阿尔泰再一次的提问,将槙山拓也从简短的惊悚回忆中拽出来。
槙山拓也思考了一会,便果断将额头抵在地板上,从跪坐熟练的转变为土下座,悲愤道:“十分抱歉,阁下,我的功力不足,不能降服这一尊魔头!”
“我当然知道你不能杀死他!”阿尔泰驱赶蚊蝇般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我是说,你所占卜到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槙山拓也脑筋急转,立即想好了对策,出声道:“因为阁下身边紧紧跟随着魔头,所以我难以推算出阁下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在是抱歉,请阁下责罚!”
阿尔泰默然,随后又问道:“那若是你不用占卜,就用简单的逻辑来推算我的未来呢?”
槙山拓也沉默了,毕竟就算是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在看到阿尔泰这种凄惨面色后,也会惊呼一声‘世间怎有如此可怜之人?’,‘这老家伙命不久矣呀!’,得出阿尔泰日后的命运根本用不着逻辑推理,因为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倒不是说槙山拓也脸皮薄,说不出‘阁下定能安然度过此劫,而长命无忧也’这样拍马屁的话,他是害怕马屁拍到马腿上,然后被两个大汉拎出去沉东京湾,或者被半身砌进水泥柱里面。
他知道阿尔泰只是在寻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但他也很明白,这安慰不是他区区一个阴阳师能给的,所以他一直将脑袋抵在地上,宁愿闭嘴也不说话,沉默无大罪,但话一旦说出口,那就算把嘴巴剁了,也是收不回来的。
“算了……”阿尔泰不在意的丢下两个字,便站起身来,向房间外走去。
林一紧随其后,经过数万次的敲击,他成功的在阿尔泰头盔上敲出一个小凹陷,同时付出了十多个勺子的巨大代价,但这不要紧,诺德就是他忠实的勺子供应商。
许久,槙山拓也终于抬起头来,望着二人消失的那个拐角,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
当阿尔泰走出来时,天空堪堪铺上幕布,点点星辰散发细小光亮,月亮只露出一个弯钩,西边的太阳不在刺眼,但也还未坠下山头。
看见林一脸上贴着符纸跟着阿尔泰,尽管已经知道结果如何,但诺德还是忍不住询问道:“有用吗?”
“没有!”
诺德看向麦肯,连叹气的想法都没有了,他一天叹气的次数已经够多了。
所以麦肯替他代劳,遗憾的叹了口气。
“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浅草寺,要去吗?”诺德说道。
“算了,没用。”阿尔泰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让人感到绝望的话语。
诺德怔愣片刻,欲叹又止,最后颇为担忧道:“那你需要休息一晚上!”
“休息?”阿尔泰无神的双目对上诺德,冷漠道:“不需要休息,今晚就去夏国。”
诺德皱着眉头,道:“你是想猝死吗?”
阿尔泰沉默片刻,幽幽说道:“你这提议听起来不错!”
“你不能死!”诺德面无表情,似乎是在宣判对犯人的刑罚,他又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不行!”
阿尔泰冷笑一声:“所以呢?你想让我怎么休息?”
他指着头顶上不断落下的勺子,嘲讽道:“你能让这该死的玩意儿停下来?”
“我不行,但是我可以让你睡个好觉!”诺德拿出一盒注射药剂,递给阿尔泰,简略介绍道:“第三版强效安眠镇定剂,三分钟内陷入深度昏迷,降低身体对外界刺激接受的敏感程度,大幅降低大脑细胞活跃程度,也就是说,就算是你在睡梦里被人锯成两半也不会醒过来,更不用说被人敲脑袋这件小事。”
“真好!”阿尔泰嘴角微翘,他讥讽道:“那么代价是什么呢?杀死大量脑细胞;不可扭转的降低大脑思考效率;产生强烈成瘾性,对于我来说这药剂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毒品,我当然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然后第二天起来就会变得更加愚钝白痴,和一条菜青虫互动都要慢上半拍,跟这玩意儿的后遗症比起来,被勺子敲死简直再幸福不过了!”
“不是吗?”阿尔泰看向诺德,眼里满是不屑。
诺德冷冰冰的说道:“它能保你命!”
“未来患上阿兹海默症的我也有必要被保护?”阿尔泰嫌恶的说道。
诺德很是无奈:“FUCK,你一个该死的商人需要这么坚定的意志做什么?”
“其实你们没必要这么吵!”一只手突然拿过药剂包装,麦肯拿出一根针管,趁阿尔泰没反应过来,猛地扎在他的左臂上。
“你个女表子养的!”阿尔泰无力的看着针管中的药剂完全没入体内,看向笑意吟吟的麦肯,打起精神怒骂一句,随后瘫倒在地,让林一不得不蹲下身子去敲打他的脑袋。
“他不是意志很坚定吗?”麦肯面对诺德复杂的目光摊摊手,
“所以给他今天来一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以后有瘾靠他自己克服咯!”
“而且你们也只是想让他活着而已,至于到底怎么个活法……”
麦肯无所谓的说道:“你们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没有我,还有其他人这么干……所以你能别这么看着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