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余,男,四羊城本地人,家中房产十八处,商铺九间,生意触及钱庄、布行、药材、酒楼、粮油、生铁……
虽然这些目前都不属于他,但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三娘膝下六岁顽童,撒水和泥巴的选手。
两年前,他父亲感觉身体不似当年,去一趟鸾鸣楼,钱不少花,乐子却不多,意识到自己到了年纪,自此开始在钱家后堂修身养性,企图延长寿数。
将对勾栏的虔诚,转向了道观。
自此钱家生意逐渐交给钱多余打理,他虽然是个大方的二代,却也知道金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倒也没让家里生意出现什么大的差错。
钱多余一身描金锈银的锦服,站在雄风镖局院子里看金黄的银杏树,抹额上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泛着光晕。
梁归认为戴着抹额太麻烦,洗脸也不方便,遇到天热容易中暑,而钱多余则强调,实在没有地方展示自己的富裕了。
两人的寒暄直接宣告结束,开始进入正题。
“钱老板打算运送什么东西?”张放问道。
然后钱多余就开始讲述自己情况。
他手里有一批稀罕药材,准备送到北边盆谷郡的黄连城。
黄连城是紧挨着凤舞郡的地方,张放为了成为合格的镖师,盛安王朝堪舆图都已经倒背如流了。
那边有小规模瘟疫,病倒不是多难治疗,只是缺少几位药材,于是黄连城的人将周围城镇药材收集完之后,还是不够,只好来四羊城求药,而钱家刚好有那几味药,存量不少,就按下手印,约定七天内送到。
张放问了一下药材的重量和体积,如果太大量,恐怕他们雄风镖局吃不下,毕竟一辆驴车,装不了多少货。
只能做精品运输。
就是东西少,收费高。
“你的药材有多少?”他问。
“倒是不多,不过十几麻袋而已,而且都是些轻便的药材,虫草、天麻、沉香、麝香、银花……但是价格都是按两计算的,总价值二百八十万两银子。”钱多余解释道。
张放听到这话,知道这买卖不简单,如此贵重的生意,要的都是精细贵重药材。
而这些知名的二代通常都会选择方通,顺路,申猴这些大镖局,不知道为什么进了雄风镖局的院子里。
钱多余看出来张放的疑惑,说道:“当然了,我找过几家大镖局,但还没走出凤舞郡的边儿,东西就给我送回来了,让我另请高明,不惜赔钱给我,”
“连续几家大镖局都是这样态度,又不是钱的问题,后来我就去询问缘由,让方通镖局的人必须给我个答复,否则告到衙门,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钱多余做生意倒是有一说一,他的表情开始愁眉苦脸,说话也是有三分怨气。
他也因为这事苦恼,让随行的小厮回去,自个到处瞎逛解忧,才来到雄风镖局。
事情是这样的。
几家大镖局接了镖往黄连城去,从四羊城过去,必走一条小路,能够节省十五天时间。
而黄连城的人要求七天送达,就无法走官路。
从前也有无数商旅从那里走过,没出现什么危险,都是一路平安。
可是这次几家镖局遭遇了诡异事件,即便经验丰富的镖师随行,都受到重伤,要不是有两把刷子,估计连货都扔那了。
“据说是有古怪拦路,怪异的地方在于,那看不见的妖只截我们钱家的货,还放言让头戴抹额的我去说道说道。”钱多余说道。
“可能他们看中了你抹额上的宝石了吧。”张放看着那镶着硕大红宝石的抹额,也是有些看得难受。
“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妖邪,我们钱家走货向来走官路,从没招惹妖邪……就是前些年在朋友家里看过几次兔妖跳蹦蹦舞而已,”
“黄连城本来给的时间很充足,平时去黄连城赶路不过两天半,”钱多余继续说道:“经过这么一折腾,就剩下三天时间了,如果药材运不过去,我们钱家生意受损事小,可要死不少人呢。”
没想到还是个三观颇正的二代。
张放对此人印象好了不少。
“连方通镖局他们都觉得诡异,确实有些难办啊。”张放一想到行业标杆的几个镖局都吃了瘪,这趟镖一定不简单。
也有可能是几家镖局的账房衡量过利益,认为不划算,所以放弃这单生意。
这种几率很大,毕竟人家是做生意的,每年还有业绩考核。
尤其他们这种大镖局,每年各处分号都会进行比拼。
而且他们是做镖局的,不是行侠仗义的修士,在保障充足利益情况下,还要考虑一下安全问题,能不跟拦路的凶恶战斗,就尽量避免。
“我给的镖利有八千两银子,其实……”钱多余叹息道。
“其实我们雄风镖局可以走这趟镖。”张放看着镖局里长了草的瓦片,应下来。
雄风镖局需要钱,每一片瓦都要有点水平的修士写符箓浸泡,他算过,修士的一张专业加固符箓,保证能够九九八十一天有效力,至少要三百两。
镖局里这么多瓦,这么多砖……
所以现在手头上的两万两,加上私房银子六百二十三两五百八十钱,真不够用。
趁着年轻,冒点风险,学着师傅从前的样子,赚几笔刀口舔血的银子重建镖局,等老了时候,也能有点谈资去说。
“太好了,”钱多余兴奋道:“我这便签镖单,当场付清银子,货我稍后带人送来。”
“对了,你刚才说其实,后面半句话是什么。”张放突然想到上次走镖时候,那个蛛妖总是打断自己的话,让他心里略微有一点不舒坦。
于是便礼貌地主动询问。
“哦,我刚才想说,其实我可以再加一千两,算作加急的费用。”钱多余虽然是生意人,倒也实在。
“那也行吧。”张放用道眼看了下钱多余脑袋,财运气息浓郁。
“……”
签过镖单,钱多余回去备货,张放则去请示在书房里用心写书的师傅,如果师傅说这趟镖不能走,那就只能反悔。
结果师傅只是让他注意安全,别的就不再说什么了。
……
第二天,鸡鸣过后,天色蒙蒙亮。
走街串巷卖豆腐脑的小贩还没吆喝,张放就开始走镖了。
孤单的黑衫镖师,腰挂佩刀,背影在晨曦里朦胧着,他旁边是摞起许多麻袋的加宽驴车,随着轮子滚动在石板路上,街上咣当当地响着。
直至车子拐向另一条街,这清晨的景象才归于沉寂。
雄风镖局院子里。
石桌上扣着一个帘笼,帘笼里面盖着一碗怕跑了热气的米粥,和三个包子。
那是张放给师傅准备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