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车里的人，除了池柠，还有睡着的崔亦璇和司鸿明外，其他几人像是找到发泄口，一顿吐槽陆玖清。

在一片沆瀣一气中，司鸿明意见不同的出声。

“如陆大人真是明面上所见的昏庸，只沉迷于酒色的浪荡子，当年又怎会在一众寒门子弟中出彩，后面更是让圣上破例封他为异姓王爷。”

几人的谩骂停止了，池柠嗅到八卦的味道。“司老先生，莫不是知道陆玖清被贬云都另有隐情？”

“不可能吧。”司静姝讲道：“在京城之时我都没有听谁说过他被贬是其他原因。”

妇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而偏生她就喜欢往八卦堆里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陆玖清被贬是因别的原因。

司鸿明一下又一下地抚着胡子，“老夫两年前曾听说过一个皇室丑闻，事关当今圣上嫡亲胞弟，齐王一府一百零八口被灭门，只活下一六岁小娃娃惨案。”

“凶手是？”池柠隐隐猜到了什么。

司鸿明道：“池姑娘不是已猜得。”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司静姝疑惑。

司容邦联想到一家子被冤流放，不由得讲道：“这不会又是冤假错案吧？”

绕是陈赤炎见多识广，也被这从未听说过的事惊到。“齐王乃是皇上嫡亲胞弟，陆玖清就这么被贬到云都是不是太便宜了他，按理说该诛九族才对！”

司鸿明不屑一笑，像是在嘲陈赤炎这话，又像是在嘲这桩丑闻案件的始末。“这陆家十几年前就只剩下一个陆玖清，哪还有什么九族可诛。”

“呀，爹爹，你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齐王一家？知道的话就快说啊！”司静姝挠心挠肺好奇。

池柠换了另一只手抱着还在睡的崔亦璇，安静等待下文。

几人稍微安静下来，司鸿明才讲道：“当年齐王一府被残杀，只剩下一个六岁小娃娃，圣上得知此事后盛怒，便命大殿下，五殿下，崔公子三人携手破案。”

“三人从一个六岁小娃娃口中一步步查到圣上亲封的异姓王爷，陆玖清头上来，后面更是挖出另一件骇人丑闻。”

司鸿明的沧哑声中多了丝愤怒。

“十几年前齐王嫡子出游，暂留一山庄过夜，无意见得山庄大姑娘，贪图人美貌，欲纳其为良妾。”

“这大姑娘是有婚约在身，再有半月就要出阁自是不愿。齐王嫡子见纳妾不成功，下了狠手误杀大姑娘及其同行的母亲，眼见事情要闹大，为掩盖罪名那畜生命人火烧山庄，陆氏一百零八口就只剩下一个刚巧偷溜出门的六岁男娃娃。”

“这小娃娃从小少爷沦为小乞丐，求告无门后便没了行踪，直到多年后科考一举成名，更是被圣上亲封为异姓王爷，在封王第二日晚上齐王一府就惨遭灭门。”

忽然间池柠感到马车内空气稀薄起来，那小娃娃许是无数次求告无门后，便下决心韬光隐晦，一步步来到仇人身边，以自己的方式为自己做主，为逝世的亲人报仇。

“呜~”司静姝悲从心中来，完完全全忘记刚才是怎么骂陆玖清的。“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他也太可怜了。”

司容邦忍不住怒了，“官官相护，实在可耻！”

陈赤炎对陆玖清的不满转变了态度，“后来呢？哪怕是他杀了齐王一家有他因，皇上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齐王一家再荒诞，头顶的身份还挂着皇上嫡亲胞弟这个名！

司鸿明继续道：“听闻圣上是想秘密处决这位异姓王爷，可正巧不知是何人传出齐王一府被残杀一案，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五殿下与崔公子上书，为不让圣上因此事沾了污名，且为齐王一府声誉着想，便出了个以齐王一府突发疾病而亡，异姓王爷贪恋国公夫人美貌获罪来掩盖这桩丑事。”

“那国公夫人愿意干啊？国公府没意见吗？”池柠抓到关键点。

司静姝惊呼，“听闻国公夫人逝世是因贴身之物被盗取才自尽，难不成这事也有别因？”

司鸿明道：“这又是另一件丑闻，国公夫人非自尽，而是瞧上了家养戏子，两人私奔路上双双失足落水溺亡，正巧赶上齐王一府被灭门一事，国公府自然求之不得能找个别的理由掩盖主母同戏子私奔一事。

这陆玖清才得以留下一命，不过身子也自此坏了。”

池柠想到陆玖清穿得不文不类的模样，“是下狱审问间被用了酷刑，所以身子才坏的？”

“没错。”司鸿明点头，“大殿下生性残暴，最爱抽活人骨，估摸着这陆玖清能活到云都，多多少少有五殿下和崔公子在暗中相助。”

比起陆玖清是偷了国公夫人贴身之物被贬，司静姝更加倾向于父亲说的另一个隐情，难受地擦着眼角泪水，可怜起陆玖清。

“我我我再也不骂他是浪荡子了，皇上不作为，若是早在十几年前还他冤屈，他也不用穷尽一生来报仇！”

陈赤炎心里不好受同时又非常敬佩起陆玖清，“为报仇屠尽狗徒之辈，实在令人佩服，这等人被贬云都是朝廷的损失！”

司容邦根据陆玖清被贬到云都的时间想起另一件事，“难怪那年大殿下无功获封号，五殿下因一篇文章用语错误而被禁足，崔公子更是因没看管好低下的人被责罚八十大板。想来是皇上猜到陆玖清未死于下放路上的弯弯绕绕，借口责罚了二人。”

“闭嘴，祸从口出懂不懂。”司鸿明拧了一把儿子的耳朵。

司容邦疼得皱眉，不敢再吭声，明明是老父亲起的头，结果末了就只教训他一个。

一时间马车内沉静无声，只剩下一些唏嘘。

池柠一些想不通的点这下子都梳理得清清楚楚，难怪两人熟得，难怪陆玖清愿意帮崔行珏。

过命交情，能不帮吗。

只不过那人才是不是帮太过了点？

三十多万斤纸张，这是个坑吧！

环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她第一次真切意识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真实实存在，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版本！

无论是获乱臣贼子罪名被流放的崔行珏，还是被冤贪赃灾民救济粮的司鸿明，或是为报家仇被贬云都的陆玖清等人，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纸片人这么简单！

她不是在做梦，更不是简简单单穿到书中，他们都不是为推进小说剧情的配角、工具人。

他们有他们的故事，他们有他们的苦楚，他们有他们要走的路！

池柠发现自己不能再以一个看客身份，上帝视角再去看这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