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那里,青蓝整个人依然恍恍惚惚,只觉得刚才的满声喧嚣还在耳畔、满目血腥犹在眼前。想着想着,她的胃又开始犯疼了,脚下也越走越慢。不行不行,这个鬼地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桃夭顾自走在前面,手指不安地绕着垂落肩头的金色碎发。她承认,这次主动提出带青蓝去围观,就是存了故意作弄之心,只是没想到少主对这个女人的在意程度,远超她的想象。这是桃夭第一次见到青蓝,之前只是从苏停云口中听说过,今日见面,桃夭好几次暗暗打量青蓝,心中感慨:论模样,她绝不输青蓝,却不知少主看上了她什么?
这时青蓝叫住了桃夭,走到她面前:“跟我做个交易吧。”
桃夭停了下来,惊疑地望着青蓝,一时猜不透青蓝的意图。只见青蓝顾自说道:“横竖你看我不顺眼,索性助我离开这里吧。”
“我为何要帮你?”桃夭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女人是受惊吓过度了吗?
青蓝好整以暇地说道:“你帮我,其实等于帮你自己。我消失在苏停云视线中,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这下桃夭沉默了,咬着嘴唇不说话,湛蓝眼眸不住闪着精光,她在细细思量青蓝的话。听起来,似乎还挺有诱惑力的。
但是桃夭还是觉得奇怪,她想了想问道:“若跟了少主,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一点都不在乎?”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青蓝不疾不徐地说着,脸色依然苍白可是眼眸中星火张扬,任谁见了都会动容,“我不想做金丝雀,也不想做依附品,我想要的,是自由。”
桃夭脸色剧变,一双媚眼闪烁不定地打量青蓝,像是看见了一个怪人。那一瞬间,她好似明白苏停云为何眷恋上这个女人了。
“你打算何时离开?”
“五天后。”青蓝看着桃夭的神色,知道她动摇了。按照老陈的说法,离殇果捣碎后连着五天敷在伤口处,就可以拆除夹板了,而这五天时间用来筹划离开之事,应该也足够了。
终于,桃夭点了点头:“好,我可以帮你。不过这事儿得容我想想,到时等我消息。”
与桃夭分开之后,青蓝一个人默默回到了房间,恰好绿兮提着食盒进来,见青蓝从外面回来,正想问她去了何处,谁料青蓝置若罔闻,再加上脸色极差,眼神呆呆的,她只能将问话咽了回去。
食盒的盖子一开,一股诱人的香味飘了过来,绿兮笑着将一碟碟小菜取了出来:“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还有虾仁炒蛋、韭菜盒子。”
青蓝嗅到那些气味,不由皱了皱眉,正想让绿兮将碟子放回去,抬头看见她殷切的笑容,不忍心拒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一咬便皱起了眉头。她随后又试着尝了其他几个碟子的食物,口中依旧萦绕着一股味道那是血腥之气,与她早上在斗馆闻到的满场血腥一模一样。青蓝脑中再次浮现那一幕鲜血淋漓的画面,手一松,筷子掉在了地上。
“你、你没事吧?”绿兮担忧地看着青蓝,早上出门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了一个上午,回来就成了这样?
“算了还是先收起来吧,我现在不想吃。”青蓝有气无力地说着,抱歉地看着绿兮。
绿兮叹气:“自从书房失火之后,我就见你瘦了不少。这一天天的瘦下去,可怎么行啊?”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绿兮深深感觉到青蓝性情中的随和洒脱,再加上青蓝有意拉拢,她心里头已将她当做了姐姐一般,眼见着青蓝这副模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绿兮,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和她说。”苏停云缓缓走了进来,一袭不染尘埃的月白华服,一条泛着柔光的青玉腰带,像从蓬莱仙境走出的仙人一般迎着正午的日光走来。他清辉眼眸中交织着复杂的神色,又是心疼又是不安地望着青蓝。
绿兮一见苏停云来了,如获大赦,正欲向他汇报青蓝这个情况,只见苏停云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绿兮一走,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青蓝怔怔望着苏停云,恍惚间觉得他格外陌生,好像从未真的认识过他。
苏停云抿着嘴唇思索了好一阵,大概也不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说道:“一直不曾告诉你我的身份,是怕你知道了之后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了。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了,我的父亲是西夏国当朝君主,我是他长子,西夏国的大皇子。”
满以为青蓝会大惊失色,哪知她一脸平静,他心中觉得奇怪,但此时也无心去想了。苏停云顿了顿,又道:“因为我的身份,我不得不肩负起一些东西、守护很多人和事。这也注定了我的世界不可能像普通百姓那样。有时候,对待不平常之事,只能用不平常之法。”
青蓝冷冷笑了:“这些话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你是西夏皇子,你想怎么做都行。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些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有必要用这么原始和残虐的方式吗?这跟野兽有什么区别?”
苏停云眼神黯了下来:“这是西夏立朝以来的规矩。我也觉得太过血腥,曾多次向父皇谏言,但朝中大臣都认为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得遵守,如此才能以儆效尤。而我,有时候也不得不服从。”
“你想要学习的文明、礼仪和教化,在这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原始的陋习和骨子里的好战血液面前显得多么渺小和可笑。”青蓝缓缓摇头,泛起一阵苦笑。
苏停云眼神剧变,刹那间闪过无奈、悲哀和震颤。从来没有人能明白他的苦心和付出,连他父皇也概莫能外,唯独他一个人苦苦坚持,在众人不理解的眼光下逆流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