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铮从未听说过大衍朝廷各部里,有黄泉司这一司。
但按照柳于光的说法,这黄泉司,大概率是专门处置各类鬼怪事件的特殊存在。
他正准备问起关于黄泉司的更多信息时。
柳于光看向他,再度开口:“本县虽在宁丰县做了这父母官,可到底也只是一个七品知县,很多事情,本县也并不清楚。”
“易铮,你这次虽然大难不死,但未必之后不会再次处于险地。”
“黄泉司派人赶到宁丰,还需一些时日。”
“在此之前,本县也没有什么法子能确保你安然无恙,但就目前情形而言,本县给你一句忠告。”
“早年间本县还未来宁丰时,曾听一位黄泉使讲过,鬼怪虽是常人不可抗力之存在,但它们行事,却并非无迹可寻,而是有着规律的。”
“这几日,莫要接触任何与水有关的东西,甚至连饮水都要尽可能减少。”
“待到黄泉司赶到,本县会请他们设法确保你安全的。”
尽管柳于光提及的规律,易铮早前便已推测得出,但他还是点头谢过。
如果按照柳于光所说,鬼怪往往遵循规律杀人,那么宁丰此鬼以水杀人,这应该只是规律其一。
想起此前幻境中所见的跳江女子,易铮总觉得,这只鬼的规律,应该不止“接触水”这一条。
心下思量一番后,易铮还是决定利用衙门的力量,查一查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情况。
“县尊,听您提及鬼怪行事遵循某种规律,学生这才想起方才有一细节忘记告知。”
“学生在县狱撞鬼之时,曾似做梦一般,看到一女子于乌江江岸跳江之画面。”
“现下想来,这一情况,是否可能与这规律有关?”
柳于光神情一震,随即直接站起身来:“你可有看清那女子长相?”
易铮摇头:“那画面仅一闪即逝,学生只瞧见对方背影,但体态身高种种,却还有印象。”
柳于光摸了摸下巴,一番思索后,朝门外唤了一声。
随后方肃进来。
“方肃,即刻去找来画师。”
小半个时辰后。
在易铮的描述下,画师画出了跳江女子的背影。
毕竟是凭空叙述,最终的画,看起来和易铮所见有极大不同。
待柳于光遣离画师,直接吩咐方肃带人凭画作查出这女子身份时,易铮主动开口道:“县尊,这画虽然与我看到的背影相像,但却并非一致。”
“学生想来,现在既然要从这女子身上挖掘出更多信息,不如让学生与方捕头他们一起查探。”
“毕竟学生此前已经遭遇过那鬼怪,如果学生参与,应该会是莫大助力。”
听到易铮这样讲,柳于光心情有些复杂。
尽管易铮平日里,也经常帮助衙门缉拿案犯,在一些案子上提供帮助。
但现在的情况却有些特殊。
他已经被那鬼怪找上过一次,虽然暂时幸免于难,可谁知道黄泉司到达宁丰之前,还会不会遇到危险?
对易铮有爱才之心的柳于光,最终决定拒绝易铮的请求,哪怕对方加入的确是一股助力。
但他还未曾开口,似是看出他想法的易铮,先一步讲道:“县尊,莫要担心学生安危。”
“县尊虽是前几年才来宁丰,但对学生为人应是相当了解才对。”
“学生自幼父母双亡,能有今天,全依仗宁丰的乡亲百姓,说是食百家米长大也丝毫不为过。”
“现在遇到这般事件,要让学生藏着躲着,眼睁睁看着那东西为祸乡里,肆意杀人……”
“学生实在做不到。”
“况且。”
“学生一身武艺,县尊您是清楚的,而学生还有功名在身,料想那魑魅魍魉一次未能得逞,恐怕也不敢再犯。”
什么功名辟邪的话,易铮自个儿不信。
柳于光更不信。
毕竟这才死了没多久的周徐楷,人家生前可是实打实的举人,讯检司从八品的司使呢……
举人都能死,秀才就更不算啥了。
但听完易铮这一番话后,柳于光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易铮。
毕竟就像易铮所说那样,以他为人,恐怕就算是自己不答应,他也会私下行动。
思来想去后,柳于光出声道:“此事你可与方肃他们一起行动,但也仅仅只是此事。”
“本县欲找出这女子身份的目的,并不是要以县衙之力,解决此事。”
“因为鬼怪之事,只有黄泉司的黄泉使才有办法。”
“在黄泉司的人过来之前,本县要做的,仅仅是查出更多有用信息,以便于黄泉司届时行事。”
“易铮,你可明白?”
易铮颌首后,柳于光又是给方肃吩咐一番,叮嘱其不要让易铮接触到水。
在这之后,易铮才跟着方肃以及一帮捕快,朝着县衙内宅之外走去。
人手分成了两批。
易铮和方肃以及几名捕快,要前去易铮此前幻境中所在位置打听情况。
而其他人,则是去通报县主簿,查询近年所有跳江之人的卷宗去了。
宁丰县大小诸事毕竟是县衙统管,而此事又非同小可,调动了几乎县衙全部力量参与,甚至连讯检司那几名周徐楷的手下,也参与其中。
仅仅一日功夫。
在多方人马的努力下,经由易铮确定,跳江女子的身份,很快被锁定在了极小范围里。
次日晌午,宁丰县衙三堂处。
看着卷宗上列举的人选,又再次根据相应画像确定后。
易铮用手指向一人信息。
“王主簿,应该就是此女。”
一旁的县主簿王悠山接过卷宗,审视一番后,喃喃出声。
“吴氏,三年前自溺于乌江……”
王悠山微微皱眉,似是想起什么:“这吴氏我有印象……”
“前些年任家欲要盘下县里大部分酒楼食肆,但手上银钱不够,便找了多人合伙。”
“其中一人,便是这吴氏的丈夫郑谦,也就是三年前被斩首那人。”
易铮并不认识吴氏,而关于其丈夫郑谦曾和任家做生意的事,他也并不知情。
但三年前被斩首,又叫郑谦的,县里只有一人。
这郑谦当年被发现私底下贩卖私盐,随即便被收监,案件层层上报,最终依据大衍朝律例,被移送法场问斩。
此事当年闹得特别大,全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跳江女子……竟然是这郑谦之妻?”
“她又为何要跳江自尽?”
“是否与郑谦之死有关?”
一瞬间,易铮心中联想颇多。
但正当他想要从王悠山这里得知更多信息时,对方却一脸满意之色,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易铮,从昨夜一直查到现在,总算得出结果,辛苦你了。”
“我这就去将结果禀报老爷。”
王悠山说完,正要离去,临了又是嘱咐一句。
“对了易铮,你这几日最好呆在家中,不要外出,等到黄泉司的人过来再说,县学这几日也不要去了,已经有人去跟夫子打过招呼。”
易铮点头行礼,目送王悠山离去,心中却还在琢磨着郑谦与吴氏的事情。
“难道那东西……”
“就是郑谦或者吴氏死后留下的鬼魂?”
因为事情办完,易铮现下并无合适理由留在县衙,他便朝方肃等人告辞离开。
一路思索后。
易铮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关于郑谦之死的细节,以及那吴氏跳江的原因。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能搞清楚这些,他就能知道更多关于那东西的规律,距离除掉那东西也就越近。
不过在调查这些之前。
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