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懂我说什么吗?”
看着吴秋有些愣神在原地,掌柜皱着眉头再一次用折扇点了点地上的人皮纸,催促着吴秋赶快在上面进行绘画。
回过神来的吴秋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起地上的人皮纸,手中攥着方夏的画不停地进行绘画。
并且口中还有些疑惑不解地问着:
“你不准备杀我了?而且还知道这画笔的作用?”
既然掌柜要求自己画出她的肖像画,那么看样子是没有打算再对自己动杀心了。
听闻吴秋所说,掌柜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了一下就坐在柜台上面,看着他不停地进行绘画,以及感受着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被趋于完善的肖像画给牵引着。
她确实没有打算再杀吴秋了。
发现这家伙的存在和自己的记忆产生了很多矛盾的地方后,掌柜心中的保护欲再一次占在了上风。
此刻的她就像是脑子里有两个不同的想法,一边是恶魔在低语着让自己杀了吴秋,遵从鬼的行为,舍弃掉自己生前的一切。
另一边宛如天使一般,告戒着自己不能忘掉过去的一切,要将自己的弟弟和吴秋都保护下来。
此刻占据上风的是天使的想法,所以她催促着吴秋将她画在肖像画上,让他有一定的自保手段。
等处理完杂货铺这段时间的异常之后,她打算亲自前往活人世界,去将自己和吴秋的一切,以及那个被托付给其他人的弟弟到底是什么情况给弄清楚。
至于这画笔,吴秋第一次来杂货铺的时候,付雪从肖像画中走出来帮助他抵挡住女鬼肖施,那时候就已经被掌柜注意上这肖像画和画笔了。
即使她本人不在杂货铺,这里的一草一木也脱离不了她的感知。
“掌柜的,你认识一个叫做小君的男孩儿吗?”
吴秋手中的肖像画转眼间就已经趋于尾声了,再画一会儿就可以弄完了,在这个关头他突然发出这种疑惑。
因为他也发现了掌柜的异样,她现在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孤儿院的林安歌姐姐,但却一点儿以往的记忆都没有,甚至连活着的时候为什么留下执念她都不清楚。
彷佛生前和死后她是两个不同的人似的,难不成……她也是精神分裂?
脑海中的一群吴秋朝着聚光灯下进行分析的理智吴秋竖起中指,纷纷谴责他那种自己也身为副人格却瞧不起精神分裂的分析。
但他们也很期待掌柜听到了小君这个名字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这男孩儿可是当初她亲手交到仁爱医院去的。
“小君……他是我弟弟,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越是想回忆起自己以往的事情,脑海中的杀戮欲望就越是强烈,就像是作为鬼的本能在阻止她回忆起那些画面。
这令她现在感觉有些头疼欲裂,这么多年以来,这种现象从未出现过。
看着掌柜的双目又开始渐渐泛红,吴秋立马闭口不言,手上绘画的速度再升几分,没几下子,一副有些奇怪的肖像画呈现在人皮纸上。
画中的女人确实是掌柜无疑,但仅仅只有一半是她,那张盘着头发精致冷漠的脸,只占据了整幅画的一半。
从额头到鼻梁作为分界线,左边是掌柜自己的脸,右边却是吴秋印象中林安歌姐姐那略微平凡朴素的面容。
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现在被吴秋画在一起,奇怪的同时却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融洽感。
吴秋愣神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拿着方夏的画笔进行绘画的时候,本质上是画笔带动他的手进行对鬼的描绘,画出来的形象一般来说都是鬼的本质。
比如之前话付雪的肖像画,上面呈现的就是一张温柔甜美的脸,而画出女鬼肖施的时候,就是冷漠毒辣的模样。
那眼前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不是意味着,掌柜确实是林安歌姐姐,但只有一半是她?
“我让你画得好看些,听不懂吗?”
掌柜手中的折扇刷的一下再次展开,她凌厉的眼神一下子就和吴秋对视上了,那丝毫没有掩饰的杀意令吴秋只能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
“这……我感觉这样的你最好看,最符合你的样貌……”
听到这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话,掌柜深呼吸了一下,再撇了一下那副肖像画,最后缓缓将折扇合拢。
一丝不夹杂任何感情的语气从她口中传来:
“也罢,画像而已,你将其收好。”
看着掌柜并没有对自己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吴秋也是讪讪地一笑,将这副诡异的肖像画收进了自己的背包空间当中。
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想法也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忍不住在看了一眼背包空间中的肖像画。
按理说,肖像画完成的那一刻,鬼的灵魂就会被汲取进去,虽然吴秋不知道有没有距离限制,但起码面对面的情况下会这样。
哪怕是上次在昆虫生物研究所的时候,女鬼肖施如此的憎恨和反抗,也被这肖像画困住了不少时间,更何况掌柜刚才还透露出了自愿被画出肖像画的念头。
但直到自己现在将肖像画收进背包空间,掌柜也丝毫没有透露出被汲取进入肖像画当中的反应。
是因为自己画得不像吗?不应该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凭你那副画,还不至于让我被困住,鬼与鬼之间亦有差距,不仅仅是我,门口那个男人你一样不能困住他。”
掌柜冰冷的声音在吴秋身后响起,她口中那男人指代的肯定不是严老头,而是另一个需要更换眼睛的中年男人。
一想到之前自己差点儿被那男人仅仅一眼就沉溺其中,吴秋就忍不住浑身起了点儿鸡皮疙瘩。
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鬼。
“等我想去活人世界的时候,自然会进入到你这画像当中,现在……”
“你该上班了。”
“???”
看着吴秋露出来的疑惑表情,掌柜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杂货铺货柜的方向,渐渐的融入了那彷佛可以把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吞掉的黑暗当中。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只留下一句:
“你转正了,以后就是杂货铺伙计了,货柜上的东西你有决定权,不懂的问老严……”
声音消失的同时,杂货铺地大门也露出了一丝缝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抹冷冽的月光也从门外照射进来,将这破旧的地板照耀得熠熠生辉。
哐当——
门才刚打开,一根拐杖哐当一声从门外摔进来,重重地倒在地上,上面沾满了鲜血和强烈的腐蚀性气味。
紧接着一道头发花白的身影有些狼狈的退入杂货铺,一把抓起地上的拐杖,缓缓挺直腰板说着:
“小女娃,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番折腾,现在杂货铺门打开了,你已经奈何不了我了。”
说罢,拐杖在杂货铺的地板上砰的锤动了一下,那股诡异的红色血液宛如沸腾的开水一样翻腾着渗透出来,看上去令人感到胆战心惊。
一个充满愤怒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同时出现的还有宛如海浪一般的透明液体,散发出一阵阵刺激性气味,其中的腐蚀性不言而喻。
“把小秋交出来!”
这熟悉的声音令柜台面前地上坐着的吴秋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
这是付雪的声音,那就意味着她已经从肖像画中苏醒了过来。
看着那大量的腐蚀性液体渗透进杂货铺内,与地面上的血液形成了两条彷佛泾渭分明的河流,吴秋连忙呼喊着:
“雪姐!我没事儿!”
听到这番呼喊,杂货铺的门外缓缓站出来一个窈窕的身影,但她此刻的形象却令吴秋原本欣喜的笑容也忍不住僵在了脸上。
此刻的付雪身上,原本白色的裙子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但仔细看来,并不是血液将衣服染红了,更像是鲜血凝聚成了一件裙子穿在她身上。
她那温柔甜美的脸上,两道血红色的泪痕显得尤为明显,赤着脚踩在一团血红色的腐蚀性液体上,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飘动进来。
看见杂货铺内坐在地上的吴秋,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并没有看出什么受伤的模样,付雪脸上的冷漠也如同初阳下的冰雪一般融化。
身上血红色的裙子就像是退潮褪去了诡异的色彩,白裙再次展现了出来,令她的形象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
脸上的血色泪痕也消失不见,地面上那鲜血一般的腐蚀性液体就像是气泡一般破裂开来,付雪赤着脚踩在了木板上。
两步并做一步,冬冬作响的朝吴秋跑过来,付雪冰凉的手放在吴秋脸上,满眼忧虑地说着:
“没事儿吧小秋?都是雪姐的错,让你一个人来这地方,如果我能早点儿醒来,如果……”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吴秋伸出手挡在了她的嘴前,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丝笑容,有些虚弱地说着:
“你没有错雪姐,一切都过去了,起码现在我还活着,不是吗?”
这一句话,令付雪眼中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了,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再一次失去亲近的人;害怕自己再一次感到绝望,害怕那久违的亲情再次离她远去。
好在一切都是幸运的,吴秋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