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霖闻言,有些惊疑的走到这具棺材前。
棺材是口薄木棺材,想来官府也舍不得花费过多的银子在无亲无故的死人身上。
而此时,薄木棺材里,躺着一个身穿黑色寿衣的年轻尸体。
面容死白,颧骨高露,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手臂、脸上,还有被人殴打后的淤青。
“是那书生?”
李清霖认出了死者的身份,就是那位大鸿胪的私生子。
前些日子为栓子抬棺时,还拿着药包,此刻再见,却已经是一具尸体。
拿着户籍册的小吏,此刻在册子上勾画了几笔,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此人午时被发现在路边暴毙,经仵作验看,是心力交瘁而死。家中没有亲属,老母亲也在前几日病逝。”
小吏说着,将一个用作记录数量的号牌递给李清霖:“这是本月第十六个仁政单,月末到衙门应证号牌,款项便会交与刘管家。”
见小吏这般反应,李清霖便明白了过来。
想来又是什么争权夺利、豪门恩怨的腌臜事,这死者现在就是个穷酸书生,跟那位大鸿胪没有半点关系。
李清霖点头收下号牌,没有半点想掺和进去的打算,仅作八脚之事。
毕竟有的事知道了,就跑不掉了……
小吏没有多留,交接完后便离去了。
然后李清霖一手杵着杠棒,稍稍试探着抬起棺材。
“嘶~好重!”
直到这时李清霖才意识到王大虎几人口中所说,这具尸体沉重如山的概念。
这书生并非武者,只是个普通人,但尸体却重达千斤。
李清霖一个使劲,薄木棺材的底都差点穿了!
“这具尸体刚送过来的时候可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王大虎开口解释,目光有些闪烁,觉得有些不安。
李清霖略微深思了下,动作迅速的挪来一具厚底棺材,然后在王大虎几人惊愕的目光中,将书生的尸首一把扛起!
“清霖力气怎么这么大了?!”
“九品就这么厉害了么?”
“可恶!为什么李清霖的修为又精湛了许多,不是天天跟我在一起打牌九嘛!”
最后这句话,自然是王大虎说的。
换棺,在棺身上缠绕手臂粗的绳索,李清霖右手杵着杠棒,左手将阴阳水火棍顶在棺材底部。
“起!”
李清霖大喝一声,王大虎几人猛地使劲,随着棺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声后。
抬棺而行。
澎拜的气血在李清霖体内流动,呼吸间气吐如箭,打在地上发出金铁如砂石碰撞的声音。
李清霖走得很稳,几乎担起了棺材的全部重量!
抬棺的另外七人,此刻神情有些恍惚,突然意识到李清霖和他们之间的巨大差距。
有的人就是这样,成天游戏不做正事,一练武就打瞌睡,还偷偷摸摸去打牌九。
但一比武、一看修为,比谁都高。
此时众人看向李清霖的目光中,带着敬畏和惊叹。
李清霖自然不知道这群牌友们的心理变化,他只觉得肩上这具棺材,越来越重。
似乎有什么妖魔鬼怪在尸体中渐渐苏醒……
从北门出城。
漏泽园就在北门外的一处近郊,毗邻着乱葬岗,距京尹府不到三十里路。
突然。
哒哒哒……
还未走出城门,便见有数百铁骑从城门下穿过,衔铁马蹄声声作响。
前锋将旌旗挂于身后,长枪收在马鞍一侧。
此时前锋见到抬棺众人,虎眉一皱。
他们本来就是去执行加急命令,去往南门五十里外的驿站,所以不得不从京尹兆城门借路。
结果仰面就遇见了抬棺的八脚?
简直晦气!
“前面的八脚,赶紧给我让路,若是耽误军情,必有重罚!”
前锋大喝一声,煞气凝聚如同一只斑斓大虎,震得路边酒肆的青旗哗哗作响。
李清霖动作放缓,候于一旁,看着数百铁骑从眼中掠过。
“御林军?京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清霖心中有所猜测,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抬棺要紧。
至于前锋喝责之事,也只是小事罢了。
大概相当于前世消防车出警,催促私家车让道一般。
出城。
还未抵挡目的地,沿路便逐渐荒凉,枯黄的落叶堆满小路,偶尔几只野狗抬头,发绿的眼眸中散发着残忍和嗜血。
棺材越发沉重了,估摸着已有两千多斤。
王大虎几人倒没什么感受,只是看到李清霖在地上留下的脚步,清晰可见,落地三分,隐隐踩出了一个小坑,一个个倒吸一口冷气。
“清霖居然这般持久,我不及也。”
王大虎心中暗暗惊叹。
抵达漏泽园,一个坡脚的老头看了眼李清霖递交的令牌,打开铁索,推开大门。
便见满目的坟墓和石碑,抬头望去,几乎遍布整个山头!
在跛脚老头的指引下,李清霖等人行至一处空冢,葬地面积只有八尺宽,三尺深。
一株常青高大松柏挺立在空冢旁。
“就这儿罢,树大好乘凉,阴蔽后人。嘿,如果还有后人的话……”
坡脚老头说了句,然后摇头转身离开。
“放棺。”李清霖语气凝重。
众人闻言,猛地使劲担起杠棒。
也就是这时,李清霖耳朵微动,隐约察觉到棺材里的尸体动了动。
僵?
不,不对,没有那种死不瞑目怨气聚喉的感觉。
也不是诡,是其他的东西。
李清霖不露声色,掌心处汇聚全身气血,空气都灼热几分,泥丸穴一动,近日来积攒的所有法力和气血一道。
统统打进棺材之中!
咚!
尸体没动了。
“咦?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王大虎几人面露疑惑。
“没有,你们听错了。”
李清霖神色认真,用水火棍将棺材朝坟墓里一拱,然后二话不说开始洒土进去。
管你是什么东西,入了棺,下了葬,那就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尸体!
咚咚咚……
隐隐约约的声音再次传来,但李清霖洒土埋葬的姿势很稳,眼睛很亮。
直到黄土完全盖住棺材,声音陡然消失。
李清霖脑海中,洗运棺缓缓出现。
但棺中,躺着的却不是那穷酸书生。
而是一位身着白色道袍,头挽道髻的道士。
道人身后,魔气滔天,黑云盖日,有无数枯骨亡魂在一片血色地狱中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