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哥!”
“莽爷早!”
“莽哥你今儿又当值?”
从治葬司走出,王莽听令前往永利杠房值守,沿途遇到不少绣衣直指的同僚,纷纷停下向他拱手。
王莽神情有些恍惚,下意识的回应,脑海里却还是在回忆昨日在环采阁的经历。
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可仔细想去,又觉得没有什么异样。
这种感觉如鲠在喉,令他茶不思饭不想。
走进永利杠房,王莽本能的沿着熟悉的方向,下至冲煞房地底。
没有停留,直到地底三层,入目是一片极为宽广的溶洞。
溶洞中没有点火把,光源是来自溶洞上方的钟乳,钟乳呈浑浊透明状,内部有着许多类似萤火虫的光电,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溶洞潮湿寒冷,并且有足以冻彻骨髓的煞气,七品武者一炷香都无法坚持下来。
但王莽此刻却丝毫不觉,注意力明显没放在外界环境中。
溶洞中不止王莽一人,此刻还有不少的绣衣直指及分宝物部的官吏,分别围绕在不同的妖魔尸体前。
“头儿,这里。”
一个声音传来,王莽下意识的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便见在一条长达二十多米的白色巨蛇尸体前,站着两男一女三人。
“那只变异赤蛇太狡猾了,围剿了几次都让它逃了,不过加上这只白蛇,它的手下我们也算是清理干净了。”
“只是没想到它的归人术如此难缠,那几个八脚今早差点就逃出气煞房了,现在甚至有蛇变的倾向……”
“这白蛇披甲带鳞,腹连金彩,隐隐有蛟龙气象……不过苍天何其宠幸蛇类,居然有两根武器!乌青带刺的……”
最后说话的男子,面容俊朗,如白面小生,脸上每时每刻都挂在笑容,为其增添了几分邪气,此刻语气十分向往。
“胡晋你若是想要,我可以斩下帮你接上。”
白落梅的声音传来,头上金带飘飘,侧颜完美似水墨勾勒,眉目清冽,不带有一丝感情。
那平淡的语气让人毫不怀疑,只要这男子点头,白落梅一定会说到做到。
胡晋哈哈一笑,却立刻住嘴不言,觉得还是一根好。
“头儿。”
“头儿。”
三人见王莽走来,打着招呼。
“头儿,这只白蛇可费了兄弟伙好大的劲,它的血脉法术居然是摄人之术,一口毒雾喷出,好几个兄弟都着了道,浑浑噩噩的被其蒙蔽……”
摄人之术?
蒙蔽?
“不对!!”
一丝灵感划过脑海,他心中这丝不对劲的感觉,最开始是出现在进入婉芳斋时就出现了。
只是后面被屋内场景、金针人皮法等事转移了注意力。
那自燃而死之人,死前的确给他下了蛊惑蒙蔽之法,但王莽乃孕育出武道意志的六品武夫,怎么会如此容易着了道。
是还有修仙者藏于背后,一开始就在施展术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道梨花带雨的身影掠过心头。
王莽猛然惊醒,下意识拔出佩刀,从体内传出骇人的气势,震得胡晋下意识退后几步。
刀身散发着寒意,亦如王莽冰冷的眼眸。
“跟我走。”
王莽转身,胡晋三人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紧跟其上。
……
咸宜坊,环采阁。
王莽四人所过之处,肃杀迫人,路人纷纷避让。
环采阁门外人来人往,一旁树荫下停靠着许多马车,甚至不乏王侯后裔才能乘坐的王青盖车。
四人走进环采阁,屋内红灯高悬,热闹异常,男男女女缠坐在一起推杯换盏,一片燕语莺声,缕缕幽香伴着靡音陶醉着心神,让人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现实。
一楼高台之上,一道玲珑身影从珠帘后缓步而出,少女肤若凝脂,臻首娥眉,身袭红袍,如同一朵娇艳盛开的牡丹。
此情此景,很具有青楼特色。
但王莽突然心头一跳,武道意志传来急促的示警,一种死亡的巨大危机将其瞬间笼罩。
他的眼睛一眨,便见满屋喝酒的、听曲儿的、舞戏的,都是一具具还挂着没有完全腐烂的血肉的骸骨,脸上的肌肉缓缓溶解,随着啪嗒一声,眼珠子落入手中酒盏之中。
身着单薄纱衣、暴露抹胸的夜莺,颔首低笑,下颚突然滚落在地,下颚还在一张一合着。
“嗯?”
王莽闷哼一声,再眨眼,眼前又是一片热闹场景,有小厮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菜从旁边经过。
他看向高台上那道红袍倩影,只见师师姑娘突然对他展颜一笑:“大人,可愿听奴家一曲?”
听你姥姥个腿!
王莽将兵器猛地掷于桌面,目光犀利:“师师,你的事发了。我绣衣直指怀疑你暗中修炼仙法,且未经官府报备,跟我们走一趟吧!”
喧闹的一楼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少人目光浮动,但有些忌惮王莽绣衣直指的身份,只是乐呵呵的看着热闹。
“王莽,抓人要讲证据,师师姑娘不过一弱女子,我与之相交多日,怎么不知道她会仙法?”
突然,一个有些挑衅的声音响起。
便见一个公子哥醉醺醺的站了起来,语气纨绔,下意识的扶着腰,提着酒壶,走到师师面前。
袒护之意十分明显。
这位公子哥叫做江不为,乃王莽顶头上司江齐的侄儿,江不为的父亲便是大理寺左少卿,正四品官员。
可以说是现官不如现管,在场这群‘采香’饕餮,不乏王公贵族之后,但也不愿平白无故恶了绣衣直指这群无法无天之辈。
也只有江不为才敢多管闲事。
江不为仰着头,灌了一口酒,突然留意到自己此刻居然成为人们的焦点,尤其是不少往日里他只能巴结讨好的朱紫贵胄之辈,此刻居然也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酒气上涌,顿生意气风发之感觉。
“原来是江公子,令舅父前几日还在念叨你怎么许久不见,原来是在环采阁醉生梦死,我回去也该转告令舅父一二。”
王莽微微拱手,暗含告诫之意。
“你!”
江不为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心里发狠回去了一定要在舅父江齐前告王莽一状。
他一把挽过师师的腰,道:“美人如玉,岂是妖邪!是吧,师师姑娘……”
说着,他轻轻闻过师师三千青丝,有暗香扑鼻。
“多谢江公子,奴家就一弱女子,哪敢跟仙家中人扯上关系……前几日朱晨举人意外惨死,却迟迟不曾找到凶手,或许是王大人也心急了吧。”
师师梨花带雨的小声啜泣着,趴在江不为怀中。
此话一说,在场众人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王莽。
朱晨的案子迟迟未破,说不得这群绣衣直指就想随便找个替死鬼,草草了案。
没想到师师此人居然如此茶里茶气的,懂得以舆论大势压人,王莽觉得有些棘手,进退两难。
“唉?师师姑娘,你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把我衣衫都打湿完了……”江不为奇怪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对不起江公子,小女子只是情不自禁……”
江不为无奈摇头,颇为怜惜的看向怀中佳人,正要用绣帕擦拭佳人眼泪。
却见师师的脸如同高温融化的蜡人一般,人皮缓缓滴落,露出一张惨白,没有五官的脸。
人皮滴落在他的衣衫上,散发出腐烂的腥臭味。
师师此刻展颜一笑,无面脸直勾勾的盯着江不为。
“啊!!!什么东西!!”
江不为吓得脸色煞白,一把推开师师,哭着喊着滚到高台下。
师师愣了一下,一摸自己的脸,便见好大一块人皮粘在自己手上。
金针人皮法破了?
梁尚死了?
是谁杀的他?!
师师后退一步,不敢置信。
她抬头一看,便见王莽一脸狰狞的提刀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