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缥缈的神祗、沉沦深渊的异端,世俗中的道德和璀璨的星空……对于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来说,前两者从未见过,第三个可有可无,最后一个则是每天见到却参悟不透,仿佛其中蕴藏着至尊之上的深刻道理,所以人们顶礼膜拜,恭敬着,呐喊着,向漆黑如墨的苍穹袒露自己或真或假的虔诚。
而在这样一片静谧的夜色之下,回家的路似乎比平时更遥远,因为雷克的速度过于缓慢,所花费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一倍都不止,好在夜路上行人稀少,偶有相遇也都行色匆匆,没人注意他那僵硬的肢体和诡异的步伐,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前途更为重要一些。
就这样,他们终于在深夜时分回到鹃花庄园,但是没回雷克家里,而是直接到了柯松泉的住处。
“很难办啊!”
柯松泉给雷克做了一次全面体检,发现情况有些棘手。
——雷克四肢被铁钉穿骨而过,铁钉生锈且伤了骨髓,伤口处更因为感染出现了肿胀溃烂,几乎是遍体鳞伤。
而更重要的是他被灌药了,就是那种让他神志不清成为傻子的药物,以柯松泉的博学,竟然无法分辨出药物的具体成分,这样一来配制解药也就无从谈起。
只是,如果从这一点就否定柯松泉的学识肯定是不公平的。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超过百年而屹立不倒的家族都会在阴暗处藏有某些不为外人道的深邃秘辛,或是诡秘的武力,或是阴险的权谋,或是一封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却代表着某位权力者承诺的古老书信,或是一杯看似普通却连大陆上顶级魔药师都无法解除的独门药物……类型不同,却都有着维持家族长久屹立不倒的相同作用。
这样一来,事情就很难办了,柯松泉可以断定这是一种自己从没见过的药物种类,而那个有可能掌握着解药密码的始作俑者已经被干掉了,无处追问。
思忖良久,柯松泉终于下了决断——既然房子破败不堪,又不能搬家,那就推倒重建吧!而且速度必须要快,一旦房子倒塌砸在里面的住户身上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柯松泉房间的布置非常简单,外面是给患者看病的诊室,靠里就是他起居休息的地方,一个算是相对较大的房间,堆满各式的实验用具、器皿、刻度表和各种书籍。
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半透明的玻璃鱼缸,有水草布置,不同于许多鱼友喜欢养的罗非特无鳞金鱼或是短尾裙鱼,这里只有寥寥几条最普通也是最常见的黑头鲫,尺寸不大,顶多一巴掌长度。
将雷克带到屋里之后,柯松泉就在地面上腾出一块空地,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摆上四根被点燃的蜡烛,中间又放入几张符纸和两种特殊药物,布成一个简易法阵,之后他让雷克在法阵中间站好,又在旁边的柜子上拿出一个样式古朴的黄铜铃铛。
粗鲁的伸手,在鱼缸里抓出一条黑头鲫鱼,柯松泉在雷克脸前极近的位置摇动黄铜铃铛,随着铃声,一缕诡异的白色气息从雷克鼻孔中飘出,却又不在空中飘散,柯松泉动作缓慢且不停摇铃,引导着这缕气息到了黑头鲫鱼近前。
突然间,摇铃的速度提高了十倍不止!
突然间,摇铃的手迅猛一挥!
那一缕气息随着指引,瞬间窜入黑头鲫的身体之中。
铃声停止,柯松泉将手中这条黑头鲫重新扔到鱼缸里,而下一秒钟,这条黑头鲫就沉底了,像因为缺氧而死掉了一样,可是很诡异的,它的嘴在动,而且发出一种非常古怪而沉闷的声音。
“少爷?我……嘟嘟嘟,怎么在这?这是哪里?嘟嘟嘟……怎么都是水?我要淹死了,嘟嘟嘟……少爷救我,嘟嘟嘟……”
气泡不断。
柯松泉淡淡地道:“你的身体坏掉了,我给你修一修,所以暂时委屈你当几天鱼,放心,等修好了我就把你弄回来……”
“我不会……嘟嘟嘟,我不会游泳啊,嘟嘟嘟……”
“适应适应就会了,你听说过有那条鱼被水淹死的?还有……你现在是鱼,尽量不要说话,一旦被人听到当成异端烤了与我无关,对了,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去通知艾妮!你家里挺好的,没事。”
说完,柯松泉就操控雷克的身体离开书房,而这一次,这具身体里已经没了灵魂,与真正的死尸一样,脚步更僵硬,也更骇人,柯松泉驱赶雷克出门,直奔鹃花庄园后面的巨石山。
说是巨石山,名字很宏大,其实就是一个不高不大而且中间有一条由风雨侵袭造成明显裂痕的石头山包,杂草丛生毫不起眼。
因为地势崎岖无法种植,而且相对偏僻,所以很少有人来,以至于柯松泉都是在两年前才发现自己的鹃花庄园后面有这么个地方。
而现在……这里就是一个洞天福地一般的存在,无论外形还是地理位置都很适合重铸身体。
带着雷克进到巨石山缝隙中,里面宽敞许多,是个与柯松泉书房差不多大的椭圆形空间,只是一直处于野生状态无人收拾导致杂物遍地气味难闻,植物腐烂的气味儿直冲脑海,不过,这并不重要。
又将一道符文贴在雷克身上,拿出兜里的携带的狼骨小匕首在石壁上刻下两行深邃而古朴的守护符号,再加上附在雷克耳边轻声低吟的一句灵魂咒语,这个崭新法阵就算大功告成了。
一道柔和的水泡状波澜从雷克脚下缓缓漂起,将他完全包裹在内,就像一颗巨大的蜘蛛卵,然后这颗“卵”就啪的一声贴附在旁边石壁的守护符号上,不动了。
而卵中的雷克也被彻底固定住,姿势完全静止,甚至看不到半点的呼吸起伏,就像被他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标本,需要在这里修复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之后,才能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