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家里之前买的棉花,除了做被子的外,剩余的都给雪芝做衣裳了。如今阮老太和她都少冬衣,这得提前做好准备。
琢磨到这,颜诗情到了肉铺的摊子,在老板乐呵呵的目光下,直接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摊子剩下的东西。
随即又进了相隔不远的布庄,买了三匹适合她和阮老太的细棉布和十多斤棉花。
霍嬷嬷看着她买的这些东西,在想想江素雅和芍药,心下不免叹息一番。
看来她是想岔了,这丫头的日子过得这般辛苦,哪里会是那什么福星啊。
算了,就当下乡走一次,权当散散心!
颜诗情哪里知道霍嬷嬷心中如何想的,此时她归心似箭。
这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之前留给阮老太的银子,不知道够不够用。
眼下天冷,她身上穿的薄棉袄还是在南县时,楚玺墨令府上绣娘连夜赶出来的。就不知道家中的阮老太,是如何御寒的,有没有给冷到。
两个时辰后,牛车摇摇晃晃的到了杨家村。
牛车刚到村口,颜诗情就看到有人冲着她指指点点。
早就等在村口处的阮老太,看到牛车上的人,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泪流直下。
颜诗情见状,吓得慌忙从牛车跳了下来:“奶奶,你怎么了?”
阮老太颤抖着双手,掀开她的衣袖,当见到手腕上的守宫砂已不见时,越发得哭的不能自己。
“没事,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颜诗情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阮老太这是怎么了。
“奶奶,我回来了。你怎么了,告诉我,可是哪里不舒服?”
阮老太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擦干泪水,咬着牙往村尾走去。
牛车所过之处,村民们接着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更是对着她一阵指指点点。
颜诗情耳朵灵,村民们那些话,陆陆续续飘入她耳里,顿时她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都想不到,在南县发生的事,在吉峰镇都没怎么传,却是在小小的杨家村传的沸沸扬扬。
霍嬷嬷很是敏感,在牛车刚进入杨家村的时候,她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在她看来,颜诗情作为百姓眼中的神医,众人看到她,应该很欢迎她才是。
可眼下不仅没看到百姓眼中的喜悦,反倒看到了浓浓的嫌弃,连带说话都是指指点点,这哪里是百姓对神医该有的敬重。
霍嬷嬷眼眸一转,随即叫停了牛车,自己下来后,追上阮老太的步伐,对着她大声道:“老奴是县蔚府上的,夫人让老奴送颜姑娘回来后,顺道替她向老夫人问个好!”
阮老太此刻脑子里想的都是颜诗情的守宫砂没了,她真的失身了,哪里有什么心情管眼前的人是什么府上的。
“你家夫人客气了!”
霍嬷嬷见阮老太不冷不热的回答,心下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便望向颜诗情。
“奶奶,这位霍嬷嬷是江夫人身边的老嬷嬷。”
阮老太抬头看了一眼霍嬷嬷,很快她又低了下头,不发一语。
霍嬷嬷看着阮老太有些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哪见过,便道:“老太太似乎有些面熟!”
阮老太闻言不语,也没抬头。
她当然熟悉了,眼前这个霍嬷嬷是霍依依的丫头,想当年,她家小姐与霍家的两位姑娘都有交集。
作为奶娘的她,多多少少也知道那些闺阁千金的丫头,又哪能不脸熟?
她没想到,如今称为管事嬷嬷的霍春玉会来这乡下之地。
颜诗情看阮老太不语,轻扯了下她,这才转头望向霍嬷嬷,笑道:“诗情可是奶奶的孙女,嬷嬷看多了诗情的脸,自然是觉得奶奶面熟了!”
霍嬷嬷的目光在颜诗情和阮老太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摇摇头道:“颜姑娘与老太太当真是一点相像之处也无。老奴说的面熟,好似老奴多年前在哪里见过老太太一般,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哈哈,嬷嬷你真会开玩笑!诗情想,许是多年前奶奶去吉峰镇,被嬷嬷遇到过。”
颜诗情这话说的自己都不信,但没办法,她的身份按照阮老太说的那样,太过于敏感,不能为外人所知。
江府看着是不错的,但谁又知道他们在知道她的身份后,到底会如何,她不敢冒这个险。
三人不顾众人的指指点点,不多时便到了村尾的茅草房。
阮老太无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快她就松了一口气。
如今她都老了,头发发白不说,脸上的皱纹都长了不少,谁又会知道她曾经是骆娇恙的奶娘?
想通了这些的阮老太,这才大方自然起来,当看到牛车上满满的东西,忍不住轻声埋怨:“这么多东西,可得花多少钱啊!”
“不多,这些都是该花的。奶奶,我打算重新盖个房子,咱们这屋子,天一冷,就没法子住。这米面,回头就是请人吃饭要用的。”
阮老太听到颜诗情说要盖房子时,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心伤,只是正在牛车上搬东西的颜诗情没看到。
“那米面就算了,这些锅碗瓢盆呢?家里不是有吗,怎么又买?”
“咱们家用的,就没有不豁口的。奶奶,碗是用来盛米粮的,米粮是财。咱们用豁了口的碗装,那便是漏财。”
颜诗情这话说的,阮老太顿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不说用,自己若是问那布和棉花,她肯定也会说,天冷了,该穿厚的。
这厢阮老太被颜诗情堵得无语,那厢雪芝挽着梁氏来了。
她来时,颜诗情刚好两辆牛车把东西卸下来放在院子里。
雪芝见状,手捂着嘴巴,眼底带着不可思议与好奇道:“姐姐,你这次出门可是赚了不少银子吧?”
颜诗情听到这话,眉心一皱,她那语气到底什么意思?
阮老太闻言抬头狠狠地瞪了雪芝一眼,语气甚是不好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雪芝一愣,眼眶一红,不多时两滴清泪自眼眶滑落。
梁氏轻拍着她的头,心平气和对阮老太道:“娘,芝芝没有别的意思。她不过是看诗情买了这么多东西,好奇的问了一句罢了。”
雪芝看梁氏替自己说话,便靠在她怀中,抽抽噎噎了会儿,道:“奶奶,我知道你不喜我,现在姐姐回来了,你更是不喜我,可是我也是你的孙女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霍嬷嬷始终站在一旁,好似隐形人一般,当自己不存在。
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农家,也会出个心眼这么多的戏精。
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年纪小小就这般,长大那还了得?
还没等阮老太开口,就听雪芝又对颜诗情道:“姐姐,这段几天有人传你在南县自卖自身,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颜诗情自认对雪芝不薄,万万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些刺耳的话。
她当真有把自己当做亲姐姐吗?
以前对她的那些好,都喂狗了?
雪芝同样没等颜诗情回答,又自顾自道:“看来姐姐这个主家对姐姐也挺好的,这才没多少天,不仅让姐姐回来了,而且还赏赐了这么多银子。地上的这些,只怕没有三四两是要不来的吧?”
“对了姐姐,听闻你凭着一手医术,被那少爷收入房中了,这事可是真的?姐姐你当真失身了?可是姐姐你连十四都没有,奶奶知道后,多伤心你知道吗?”
阮老太看颜诗情双拳紧握,想到她手中消失的守宫砂,当下怒喝道:“住嘴,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女!”
雪芝此次跟梁氏来,是早已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
她就是看不惯祥哥哥心心念念的是姐姐,就是看不惯奶奶想的念的也是姐姐,更是看不惯祥哥哥在镇上替了写信,在书铺替人抄书也是为了姐姐。
凭什么,凭什么她在乎的人,都是在乎着姐姐?
“奶奶,你别傻了了。姐姐都不要你,跟着别的男人享福了。你要是不要我,以后你病了死了,姐姐也不会在你跟前伺候的。她呀,今天回来可就是为了炫耀的。不信你等着,说不好她那男人过两天就来接她走了。”
颜诗情忍无可忍,直接挥手一巴掌甩了过去:“闭上你的嘴,给我滚!”
雪芝手捂着脸,却笑着掏出一张地契抖开:“姐姐是识字的,想必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麻烦姐姐看清楚,想想你现在脚下站着的是谁的地盘,再来说这话!”
颜诗情扫了一眼地契,下意识地看向阮老太。
脚下这地她是有地契的,不过是白契,就等着杨天昌给她办好女户后,回头一起去过红契。
雪芝有这红契,前提必须是在杨天昌那边走过的同时,也得有她的白契才行。
她的白契之前拿回来后,是放在家里,给阮老太收着的。
阮老太听到雪芝说的话,还有颜诗情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你偷了我的东西!”
阮老太颤抖着身体,伸出手指向雪芝,眼底尽是哀伤。
“奶奶,你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我这哪里是偷的,不是你自己亲手给我的吗?前段时日,我不是说,要把这地契拿去过红吗,奶奶你忘了?”
阮老太怒不可及,照着雪芝的另一边脸挥了过去。
只听“啪”得一声清脆声响,雪芝剩下的一边脸也迅速变红。
“哈哈哈,哈哈哈……打得可真好,真好啊!”
雪芝似是疯魔,哈哈大笑过后,对着颜诗情大声道:“念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过后,给我麻利点滚!”
紧接着,她看向地上的东西,大声道:“现在这地是我的,屋子也是我的,所以这里的所有东西也是我的。”
站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语的霍嬷嬷此时站了出来:“想来这位姑娘你搞错了,就算这房子与地都是你的,但有些就不是。比方这地上的东西,皆是我出的银钱。”
雪芝没见过霍嬷嬷,听她这话,下意识的甩了一句:“你是谁啊?”
霍嬷嬷面带轻视地望着她:“老奴乃是县蔚府上的管事嬷嬷。”
雪芝听到是县蔚府上的话,眼眸一缩,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道:“那除了地上这些东西外,剩余的一个都不准带走,那是我放里的东西!”
霍嬷嬷知道之前芍药和江素雅给颜诗情送了哪些东西,因此道:“只怕是不能!我们府上给颜姑娘送了多少东西,都是有登记在册的。比方哪些桌椅和之前送的那些布料与首饰。”
雪芝本就想将颜诗情就这样赶出去,好让自己心里痛快一些。
现在一听屋子里那些好的全不归她后,面色直接暗沉了下来。
那屋子就是一个茅草屋,根本不值钱,值钱的也就那个桌椅和屋内的首饰等物。
没了这些,她要那个破屋子做什么?
梁氏站在一旁,听到这话,柔声道:“嬷嬷这话说错了,既然是贵府送给诗情的,那便是诗情之物。诗情放在屋内,那便是屋内之物。而屋子是我们芝芝的,那便是我们芝芝的。”
霍嬷嬷听着她这个歪理,头一回正式起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女人。
不过很快,她就轻笑道:“按你这个小妇人的意思,我现在站在你这地上,那就是你家的人,你家的奴才?”
梁氏没想到霍嬷嬷会这样说,听到这话一愣,随即道:“嬷嬷想多了,我说的都是些死物。”
霍嬷嬷看还还在嘴硬,当即眼眸一转,上前一把拔下雪芝身上穿戴的衣服和首饰,道:“这东西,是这小丫头让我拿的。我拿的就是我的,我的东西我不要,现在我扔了。”
她说着这话,回头环视一圈找准茅厕,根本不顾身后雪芝气吼的声音,直接将衣物和首饰丢到茅坑里。
“你个刁奴,赔我衣服首饰!”
那银簪,梁氏这个后娘给她买的,她还没带几天,这个老虔婆居然给她扔到茅坑去了,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