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的话倒是有趣,我还以为你会以劝学之经义教育他们,却不成想,公子说的话,毫无微言大义,却又如此深刻真实。”
就在朱赟教训着几个猴孩子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了银铃一般的声音。
朱赟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方十八,满面英气的姑娘站在亭子旁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穿越到大明这么多年,朱赟见了不少清纯漂亮的妹子,但是眼前这个乖巧的丫头,还是极少见到的。
“敢问姑娘有何贵干?”朱赟淡淡说道。
“小女一路赶往京城,想在这亭子歇息一下,正好便遇见了公子教育孩子,忍不住偷听了两包,多有冒昧,还望公子海涵!”少女也行礼回应道
“嗐,有什么冒犯的,我身为院长,教育孩子是天经地义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朱赟说道。
说完,朱赟瞪了三个猴孩子一眼:“都给我回去写检讨,写不好的作业增加一倍!”
三个猴孩子顿时哭丧着脸离开了。
完犊子了,本来只是想着出来玩儿半天,却不成想被骂了一顿、挨了板子,还多了个检讨。
这生意做的太亏了。
不过三个孩子也不敢跟朱赟抱怨,朱赟是大人们每天都要夸几句的人,对孩子们也很好,所以孩子们也都很尊重他。
小孩子嘛,他们若是崇敬起什么人来,那可真是没什么理性的,比脑残粉还真挚。
姑娘请坐吧。”朱赟抬了抬手,邀请道。
“公子竟然是此处书院的院长,敢问公子是什么功名呀?”少女坐下,好奇地问道,身边的丫鬟小慧则是很知趣地走了出去。
她倒是不担心自家小姐被人轻薄,毕竟朱赟看着白白净净的,多半打不过她家小姐,反而是亭子外面传来的肉香更吸引她。
“别叫公子,我名字是朱赟。”朱赟对少女自我介绍,他还没成年,没有表字。
“那好,我叫廖清逸,小字语兰。”少女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封建时代,男的要到二十岁才算成年,然后长辈取个表字,而女孩子十五岁就成年,可以取字了。
“朱公子,你还没说呢,你是什么功名?”廖清逸好奇的追问道。在这个时代,就算是乡塾,也要秀才才有资格担任先生。
而在称作学院的地方,秀才也只能是学生,身为学院院长,难道这个少年已经是举人了?
朱赟摊了摊手:“我没有功名。”
朱赟办的学院里倒是有个举人,但也只是挂名副院长,平时教教课罢了。
“什么?你没有功名?那你怎么当院长的?”廖清逸难以置信。
朱赟一脸理所当然:“因为学院是我办的啊!”
这?
廖清逸看向朱赟的眼神复杂起来,看来,这人不过就是个只会花钱的纨绔子弟!
“还有,廖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朱赟说道:“能不能当院长,看的是对学院的重要性和自身的才学,这关功名什么事?”
“可是,有学问的人怎么会没有功名?”廖清逸反驳道
朱赟无奈笑了笑道:“呵呵,科举和学问从来都没有联系。”
“科举不过是一条晋升渠道,想要走这条路,就要把自己奉献给朝廷指定的学派!”
“比如当今科举,推崇的是程朱理学。然而,程朱几位是先贤,程朱的学问是好东西,程朱理学的学派和现在这些所谓的读书人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群企图利用程朱理学当敲门砖,一旦翻身,立刻蝇营狗苟的投机之辈罢了。”
他怎么敢这么说?
廖清逸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震到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有人敢这么说读书人,敢这么说程朱学派。
不过没,仔细想想,还真的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朱赟兄,你好大胆!”廖清逸语气复杂的说道:“但是你竟然能说出这等蔑视程朱学派的话,必定也有自己的学问吧?”
若是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却敢批驳当今读书人,那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朱赟倒是想说自己学的是马列学派,不过就算是在漂亮姑娘面前炫耀,说这些东西也太过作死了。
于是,朱赟想了想,看向廖清逸清亮的双眸:“廖姑娘,你听说过心学吗?”
“心学?文安公的心即理吗?”廖清逸问道。
朱赟点了点头,这丫头还真懂点儿学问,那自己忽悠起来就更容易了。
“其实也不算是陆公的心学。”朱赟说道。
“说到底,程公与陆公的学问区别,不过是认识世界的方法不同。而我的心学,则是认识人的态度不同。”
“朱兄还请详细谈谈。”廖清逸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称呼已经从朱公子变成了朱兄。
“《朱子语类》说,圣人千言万语,只是教人存天理,灭人欲。但其实一开始这句话就错了。”朱赟摇头晃脑地说:“天理和人欲并不冲突,甚至人欲就是因为天理才存在的。”
“不能总去考虑人心的私欲有多龌龊,那样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根本不是用人的角度去理解圣人们的教诲。
程朱理学从出现到现在繁盛,经历了太多读书人的释义,已经偏离了它本身的含义,而且就算是理学本身,也是认为人欲可耻,应该压抑
但是那样的话,人还能算是人吗?
“尤其是历代大儒和读书人,天天把存天理灭人欲挂在嘴,但实际呢?他们只是食利阶层,他们希望灭的人欲,是被他们剥削的人的欲望。而他们自己,满脑子都是名利。”
听到这话,廖清逸笑了,她也见过一些大儒,偶尔有真正德才兼备的,但大部分,确实是在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掩藏着见不得人的内心
所以听了朱赟的话,廖清逸只觉得这个少年看去更加顺眼了,
“人的私欲真的肮脏不堪吗?只是想吃好的,就算龌龊的人欲?只是想三妻四妾,就算是龌龊的人欲?”
“好吧,这个应该算,但是,人本身就是一种兽,那么拥有兽性,在正常不过。”
廖清逸瞪大了眼睛:“人是兽?”
“没错,人和兽,都不过是一种生命体,而这两者间的区别,就是人能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人知道自己有私欲,觉得这让自己和禽兽无异,所以急着去灭人欲,但其实人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良知。”
“所以,真正应该做的,是致良知,是理解自己的私欲,迫求自己的良知!”
朱赟循循善诱,廖清逸也听得如痴如醉。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如此新奇的说法。
而且,她有一种预感,一旦今天朱赟讲的东西传扬出去,必定会在大明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亭子外,见二人畅谈了半天,不见丝毫停歇的样子,丫鬟们已经开始收拾着青菜和调料,胡惟庸则和廖清逸的马夫宰了羊,正在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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