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松山机场，红眼航班终于结束。

李在镕满脸困意，眼睛像兔子一样发红，拖着疲倦的身体，和秘书等人下了飞机。

出口处，分公司的高层们早已等候多时。

“现在几点了？”

李在镕钻入车里，打着哈欠。

“现在刚过四点半。”

秘书看了眼手表，“距离台积电上班的时间还早，社长，要不我们先到酒店休整一会儿，再跟梁先生见面？”

李在镕摘下眼镜，搓了把脸：“不，派我们的人24小时盯着他，如果跟陆飞见面，马上向我汇报。”

“啊？”

秘书一惊，不抢在陆飞的前头劝说梁孟松，那干嘛这么着急赶过来，犯得着嘛！

“饭桶！”

李在镕重新戴上眼镜，“梁先生决定去复芯，说明已经被陆飞这个狗崽子说服了，你觉得从正面改变他的主意，有几成把握？”

“这……这……”

秘书支支吾吾，“社长，那该怎么办？”

“白痴！”

李在镕翻了翻白眼：“当然要从梁先生的家人入手，天一亮，你就安排我和梁夫人见面，我亲自做她的思想工作。”

“呵，梁夫人一定会听社长的话。”

秘书阴恻恻地笑道：“她肯定不想她的爸爸、哥哥失去工作，桀桀桀”

“愚蠢！”李在镕紧皱着眉头。

“对不起，社长。”

秘书吓了一跳，连声道歉：“不该这样胁迫梁夫人，不然肯定会伤梁先生的心。”

“你傻呀！”

李在镕眼里闪烁凶光：“要隐晦地让梁夫人明白，她想不想让她的娘家继续在棒子呆下去？不帮助三星，就是叛！”

“啊对对对，社长。”

秘书不禁毛骨悚然，得罪了三星还想好？

“梁夫人有没有说，陆飞这个王八蛋给梁先生开出的条件都有哪些？”

李在镕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

秘书倒：“没有，梁先生闭口不谈，但筹码肯定不小，不然不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这下就麻烦了。”

李在镕吐了口气：“台积电那边，你觉得收到梁先生的辞职会有什么反应？”

“肯定是高兴啊！”秘书脱口而出。

“为什么？”李在镕好奇道。

你个白痴！

秘书在心里暗自腹诽，表面上毕恭毕敬说：“社长，在三星，您是老会长毫无争议的继承者，可台积电就不一样，章忠谋一直没有指定接班人，本来梁先生下放，就是被竞争对手排挤打压，现在他主动辞职，那帮人怎么会不高兴？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让梁先生滚蛋！”

“那就更糟糕了。”

李在镕勐地坐起来，“不行，不行，唔，我们必须给台积电提一个醒。”

“提、提什么醒？”秘书诧异道。

“让分公司找媒体报道，就说华夏大陆半导体企业又来挖墙脚，梁孟松要被陆飞挖走，台积电危险啦，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李在镕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多找几家，我要今天就要看到这样的新闻。”

“社长英明！”秘书拍马屁说。

“哼哼，陆飞你这个狗崽子，休想从我手里把梁先生夺走，他是三星看上的人！”

李在镕把眼睛眯成一条线。

把这趟水彻底搅浑，不用等三星动手，章忠谋第一个就坐不住，中芯有一个张汝京，就够台积电头疼，更何况是梁孟松呢！

就不信台积电会放任陆飞不管！

…………

当天，梁孟松向台积电递交辞呈。

当天，台积电上上下下，一片震动，很快地震的冲击波扩散到湾湾整个半导体产业。

但凡圈内人无不议论，众说纷纭。

都在猜梁孟松辞职的内幕！

然而舆论才发酵半天，宝岛的报纸率先出手，财经、科技各大版面的头版头条，把矛头一致对准陆飞，甚至阴谋论地牵扯到对岸。

“高科技产业是湾湾经济命脉，其中半导体技术更是护持经济实力的‘护国神山’……

昨日中芯挖十人，今日复芯挖一人，坐看挖空护国神山的根基，然后无动于衷，台积电如今的地位，还能否屹立不倒？”

看着洋洋洒洒繁体字的新闻，陆飞一阵头疼，随手把报纸丢到一边，自言自语道：

“这次也算秘密访问，会是谁透露呢？”

脑海里不禁想到王雪红，可是没道理啊！

于是为了避开风头，不得不取消和梁孟松今晚的见面，改变行程，登门拜访王永清。

王家豪宅，绿色青葱的外围如同仙境。

“陆总，爸比听说你要来，特意推掉所有的安排，专门在家里给你设宴，平时我爸比可节俭得很，只吃一碗卤肉饭就对付了。”

王雪红站在门口，热情迎客。

“王老先生抬举我了。”

陆飞不敢怠慢，脚步加快地进门。

就见中式古朴的大厅，装饰得古色古香，摆放着各种木材打造的家具，其中c位的的太师椅上，端坐着相貌略微枯藁的老人。

头发花白，眉毛稀疏，明明精瘦，但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直视着正对面陆飞和王雪红二人，笑眯眯说：“来啦？”

陆飞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王雪红已经一路小跑走到了太师椅前，恭恭敬敬道：

“这位就是您总是挂在嘴边念叨要见的商业巨子，陆飞陆总。”

“在王老先生面前，我就是个小子。”

陆飞规规矩矩地问好，面前这位可是如今的湾湾首富，台塑集团的话事人，也是跟稻盛和夫并驾齐驱，尊称为“经营之神”的男人。

虽然在霓虹，高低都能叫个仙人。

但王永清，绝对算是政商界的一尊大神。

就连台积电的章忠谋，也只是小老弟。

“陆总是饮茶，还是喝咖啡？

王永清毫无架子，慈眉善目。

陆飞要了茶，原以为91岁高龄的他也会喝茶，却出人意料地选择咖啡。

就见他倒入两盒奶精，然后把些许咖啡倒进奶精小盒子，等把残余的奶精涮出来，重新倒回咖啡里。

“陆总今年几岁？”

“虚岁25了。”

“25岁就有这么大作为！”

王永清不禁感慨：“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老不行啊，哈哈哈”

“爸比，您可不老，很少有像您这么大年纪的企业家还一直谈创新，与时俱进。”

王雪红抿了抿嘴。

“我觉得王老先生这种心态很对，人到老时应服老，创新本该是年轻人的事。”

陆飞语出惊人道：“我在几年前来过湾湾，当时跟我谈创新是一批老前辈，这次我再见，谈创新的还是这批老前辈，就好像没见到几个新的企业和新的年轻企业家。”

王雪红脸色骤变，没等她注意父亲的神情，就听他话锋一转：王女士和她的宏达算是一个，想来也是王老先生豁达，舍得把机会留给年轻人，愿意交棒给王女士。”

“哈哈，哈哈”

王永清听到他一夸就夸父女俩，笑得眼睛弯了起来，“就算陆总只有这口才，年纪轻轻也能闯出一个名堂，不过不知道，陆总为什么这么笃信雪红也能创出的一片天地？”

“因为王女士有眼力。”

陆飞嘴角上扬：“不但选择了智能机，还加入安卓，我不敢预测htc未来的成就有多高，但至少是湾湾电子领域的佼佼者，甚至可能是领头羊！”

这哪是在夸我，分明在夸你自己！

王雪红白了白眼，看破不说破。

谦虚又张扬，王永清越看越顺眼，露出满意的笑容：“所以陆总才不选择已经退休的蒋尚义，而是技术狂人梁孟松。”

“……”

陆飞第一时间看向王雪红，就见她一脸茫然，活脱脱一副“不是我泄密”的无辜样子。

“我是从电视上看到的新闻。”

王永清摆了摆手，“好像有人不想你把梁孟松顺顺利利地带到大陆去，是吗？”

“没错，如果换成蒋尚义就不会这样。”

陆飞态度诚恳地坦白说：“据我们的调查，在台积电里，梁博士是负责做事的，蒋尚义是负责收割的，公司里一直把蒋尚义比作斯坦福，把梁博士当成伯克利。

有钱有背景会奉承的人精念斯坦福，没钱没背景很聪明的人才才念伯克利，所以我严重怀疑蒋尚义有水分，可能只有嘴巴功夫和管理能力，晶圆代工的真才实学恐怕一点也没有，就连做叛将的资格都没有。”

“爸比，确实是这样。”

王雪红也混ic圈，里面的道道门清。

蒋尚义其实走的是夫人路线，帮章忠谋撮合了他现任的小娇妻，靠着这层“特殊的私人关系”，一直坐稳位置，归根结底——

就是章忠谋的头号工具人！

“你们年轻人啊，哈哈，哈哈！”

王永清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就在此时，自梳女佣提醒众人上桌，只见八仙桌上摆满丰盛精致的菜肴，满满当当。

对于王家而言，可是破天荒的一次。

王雪红夹菜说：“陆总，我很好奇你的复芯半导体工艺制程，究竟到了什么水准？”

“对着王老先生，我不藏私。”

陆飞语气认真道：“90nm已经量产，目前65nm正在风险性试产，如果有梁博士倾囊相助，慢则明年上半年，快则今年下半年就能攻克。”

“什么？！”

王雪红乍一听，惊得快子掉落在地。

就连打刚才就老僧入定的王永清，也罕见地露出惊讶的神情，如果是中芯，绝不会这样，因为有张汝京坐镇，可这可是复芯啊！

复芯这个企业不同于中芯，起步虽然有东芝、中芯扶持，又从台积电，甚至从欧美半导体请了一大群人才，但终究跟同行格格不入。

天生仿佛就是狂飙突进的搅局者。

即便，复芯取得90nm的制程工艺，成功量产，还从中芯、台积电抢到不少英飞凌、奇梦达、高通等等订单，但包括国内的很多半导体公司，都羡慕嫉妒恨——

复芯算什么？

不过就是运气好，砸钱挖人，砸钱引进和采购技术，不就仗着有逻辑这个亲爹吗！

不就仗着陆老爷这个外行嘛！

但万万没想到，复芯竟然能冲到65nm？

65nm是一种什么概念？

这年头的业界，公认65nm工艺是一个极限，像台积电，研发试产，到了06年年末才完成量产，整整花了三四年。

而中芯，更是迟迟没有突破的消息。

换句话说，复芯可能会是第一个突破65nm制程节点的大陆半导体公司！

这意味着什么？

王雪红对目前国际大厂的技术水平十分的了解，就是因为太了解，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lphone、安卓、飞购、企鹅……

陆老爷，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良品率不搞，工艺很不稳定，慢慢摸索稳定生产参数的话，这个阶段或许要两年，也可能要三年，所以我们太需要梁博士！”

陆飞抬高嗓门，和盘托出。

“你觉得这个梁孟松，章忠谋能忍得？”

王永清沉默了一会儿，收敛笑容，一脸严肃说：“能忍他就不叫章忠谋了！”

陆飞嘿然一笑：“我不过是不忍如此大才被雪藏，所以想邀请他以客座教授的名义，到水木大学的电子工程系讲学而已。”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你觉得章忠谋会信这一套吗？”王永清眯了眯眼。

“这可说不准。”

陆飞摇头：“他太老了，台积电眼下最要紧的是接班人，梁博士走了，未必是坏事。”

王永清道：“就算老虎有打盹的时候，也会醒过来，张汝京他都收拾了，还收拾不了一个梁孟松？老虎再老，什么时候想吃人，就能什么时候吃。”

“是啊，我正要为了这个，向王老先生求教，到底该怎么应付台积电？”

陆飞深以为然，中芯如今排名全球第三，正值黄金发展期，后世却怎么混成那个熊样？

就是遭到了台积电无休止的打压。

先后4次将中芯送上国际法庭，不断靠法律战、专利战、舆论战，消耗中芯的实力，最终硬生生抢到3.75亿美刀和10%的股份。

而且，成功把心腹大患张汝京赶走。

少了领军人坐镇，中芯直接暴发内乱。

而对付梁孟松，就更简单了。

只要用旷日持久的诉讼缠住他，逼迫他分散时间和精力，甚至必须他本人出庭，自然而然，就无暇全身心投入复芯的技术研发。

“陆总不是本地人，也许不了解我们的司法，怎么概括呢？6个字，雷声大雨点小。”

王永清直言不讳说，雷声大的时候一切“依法究办”，等雨点小的时候，就相互黑吃黑了，如果台积电打到湾湾法庭，结果可想而知，注定是十死无生，除非像张汝京一样——

让梁孟松也改换户籍！

“我不能强迫梁博士这么做，而且就算梁博士自愿放弃，可台积电还可以告到国际法庭，还是治标不治本，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陆飞皱着眉说：“比如王老先生出面，难道章忠谋回不给您这个面子吗？”

“他当然会给我几分薄面，但只会给我放梁孟松的面子，可不会给饶过梁孟松的面子，不过能给这个面子的，倒可能有一个人选。”

“谁？”

“陆总能猜出他是谁吗？”

王永清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面上写了个“马”字，然后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陆飞眼前一亮，隐约猜到是那位“世纪之握”的男人，于是乎，用红酒写了个“英”。

“陆总认识他？”

王永清两眼睁大，不禁震惊。

“不认识。”

陆飞意味深长道：“不过我看过一部电影，叫《黑金，里面有个冯部长的原型，应该是他，毕竟水字旁加马，不就是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