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不知道跳跃的倒计时意味着什么,原身记忆中并没有它的存在。
或许是上辈子舍己救人的馈赠,又或许是穿越者福利,不论如何,此刻,它显然是自己活下去的契机。
机械提示声余音渐消,许宁的意识刹那间被从身体中抽离。
再回神时,他已然置身于一片虚无的空间中。
没有生机、没有声响,上下左右似混沌未开般迷蒙,许宁竭尽全力目之所见,只有远方一隅星光。
他的意识朝并不明亮的点点星光飘去,投入到星辉中。
下一刻,五感尽失,一段关于《武夫》的简介传入许宁心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所在处,便有武夫。二十年前,《武经》残卷现世,传言得《武经》者可纵横天下,江湖就此大乱,掀起血雨腥风。楚夜雨和李春风是结拜兄弟,二人机缘巧合下得到残卷,隐居到江南风雨亭,日夜钻研《武经》隐秘,直到十年后,李春风死于楚夜雨之手……
李春风独子李念遁逃,辗转江湖苦练刀法,势要为父报仇。又十年后,李念孤身入江南、提刀斩风雨,可这一切背后,竟另有隐情……】
旁白式的简介过后,许宁眼前重新明亮。
他第一时间稳定心神,打量起周身环境。
天高云淡,空气中游离着淡淡桂花甜香,数十人披甲持兵,正聚集在一处广阔庭院中,许宁正是其中一员。
他看向自己拖在地上的精铁长刀,又看了看左臂密布的疤痕,刹那间有些恍惚。
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来到了《武夫》剧本中,正在扮演其中一个角色?
手中有刀……我现在是李念?
与此同时,他下意识提刀而起,想避开周围密密麻麻的武者,不料却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按住肩膀。
“刘三儿,你小子临阵还敢走神!不要命了?”
许宁回身看向说话的主人,那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眉头紧蹙,眼神带着一丝关切。
没有犹豫,许宁回以讪笑,然后转过头隐藏所有情绪。
他脑海中没有任何记忆,这是参演剧本的常态。
举例来说,如果一部剧本的最终呈现是影视剧,那么参演者只会在自己的场景或者台词出现时才会机械地做出应对。
而此刻,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完全掌控在许宁手中。
他心神电转,做出一个结论——我不是李念,而是一个龙套刘三儿!
原因如下:
壮汉叫自己刘三儿,对此可以做两种解释,前者是自己真的是龙套刘三儿,后者是刘三儿只是此刻李念的化名。
如果是后者,那么从壮汉眼中的关切来看,他一定和自己熟识。
李念在外十年,如今来风雨亭复仇,壮汉会是和他一并打入风雨亭内部的自己人吗?
显然不是。
前面说了,许宁如今能够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如果他是李念,作为本剧本明显的关键人物,壮汉的那句提醒则必然是要作为最终影像呈现出来的。
也就是说,许宁应该按照剧本中的对白福临心至般作出应对,而不是主观控制着讪笑后回头。
‘所以,我居然是一个龙套?’
许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不满。
这剧本是他活命的最后机会,一定要时刻保持冷静,寻觅所有可能的机缘!
眼下这么多人聚集在庭院,气氛尤其肃穆,显然是风雨欲来,说不定李念正提刀朝这里赶来。
一个龙套能在主角手中活命吗?
必然不会!
被砍死会不会就彻底失去活命的机会?
许宁不敢赌,他想了下,然后哎呦一声弯下腰去:“我肚子痛,要去上茅厕!”
叫声引来周围武者注意,眼看许宁捂着肚子叫嚷,大多数人露出嘲讽不屑的目光。
临阵脱逃,枉为武夫!
壮汉似乎是众人中的领队,闻言看向许宁的目光也冷了几分,半晌后才说:“速去速回!”
许宁也没管茅房是哪个方向,一溜烟跑走。
在此期间,他一直分神关注着众人神情,眼见有人揶揄、有人冷笑、有人犹豫,却再也没人出声离开。
他终于确认,这个剧本中、或者说至少眼前这几十人中,参演者只有自己一个。
因为参演者在剧本中会竭力抓住所有机会,不会在原地浪费时间。
许宁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去寻找楚夜雨。
楚夜雨手持《武经》,其中可能藏有让自己活命的机缘。
他在心中不断盘算着见到楚夜雨后该说些什么,蓦地,一阵强烈的心悸让他四肢俱冷。
来了!
这么快吗?
许宁面露苦笑,刹那间周身环境斗转星移般转换,再回神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扬刀而起,朝身前一个同样长刀染血的中年人砍去。
【归镜】!
这便是参演者的无奈,无论他们在空白时间做了什么,只要还没死,待到剧本需要时便会被须臾间拉回镜头前,完成他们原本的宿命。
许宁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
或者说,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死了!
中年人显然是李念,他正波澜不惊地信手挡掉一柄柄朝他袭去的利器,又以最刁钻却极其恰到好处的角度对来者一刀封喉。
长刀饮热血,一步杀十人。
没谁能阻挡他的脚步,刘三儿自然也不行。
许宁手中的长刀如臂使指,那是苦练几十年练就的肌肉记忆;丹田中隐隐有一股热流在筋脉中升腾,同样是几十年间凝聚的微薄内力。
在这一瞬间,许宁感觉自己似乎有机会领悟出自己的第一份超凡技——基础刀法或者基础内功。
这就是参演者获得超凡技的方式之一,通过体会扮演角色几十年如一日的经验,在刹那间学会一项技能。
基础刀法是0级技能,只要许宁来《武夫》剧本多扮演几次刘三儿,便可以将这项技能彻底固化在现实世界体内。
但眼下,这技能对许宁来说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所有想法只是刹那间在心头流转,眼见自己手中长刀向李念劈去,许宁有心偏转出刀角度。
如果自己收起杀心,李念会不会也饶自己一命?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命运从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轨迹,剧本的伟力只会让许宁劈向李念的刀更加凶厉。
‘我命休矣!’
许宁心中无奈,眼睁睁看着李念如电般出刀,而后刀与刀相击,如羚羊挂角般在毫厘间交错。
一同交错而过的还有两人的身体,李念手中长刀已经转向下一个龙套,刘三儿的头颅却还自顾在半空中飞舞。
许宁眼前的世界彻底暗了下去。
等等,不是死后的无边黑暗,前面似乎有光?
许宁的意识依旧清醒,他又置身虚无,看到了那一隅不算闪亮的星光。
‘我还有机会!’
果断做出决定后,许宁重新接近星辉。
这一次,他的意识投入到那颗最亮的星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