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1 / 1)孑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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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知与您了,您看......”羊威小心翼翼的说着,对方虽然强大的难以置信,可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

说不定就动了恻隐之心,饶了他性命呢?

“你说的很好。”顾担点了点头,“那就去陪你的族人吧。”

没有犹豫和迟疑,一掌已是轻飘飘的落在了羊威的头上。

眨眼间,又一个老迈许多的四角羊出现在院子中,没有了生机。

“我还以为你会饶了他呢。”道彳经有些惊讶,没想到顾担如此干脆,问完就下手。

“墨家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他带着族人想要杀我,就没有宽恕他的道理,否则就是墨家的亵渎!”

顾担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的目光在地上两具羊尸上打转,又忍不住看向了庭院内的房屋。

罕见的,他迟疑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杀了两只羊,这并没有什么好难受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墨家最典型的思想。

大害与小害之间,选择小害;大利与小利之间,选择大利。

今日羊威觉得他好欺负,就带着族人想要取的他命,这样的妖是绝对不能留的,是伸张墨家之义。

让他所迟疑的,并非是这件事。

“是不是觉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已是许久没有出声的春禾笔飘荡到顾担的眼前,它看出了顾担的茫然。

“人、妖不两立,动辄生死相向。你心中却因为蛇月成为祭礼而感到愤怒,对于城内推行的血祭而生恻隐之心。”

顾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师父和五师姐都和他说过人族与神族、妖族之间的关系,不能说水火不容吧,只能说是生死相向。

如果以纯粹敌人的角度来看待羊威所交代的事情,这当然不能说是一件坏事,难不成要去期待大敌内部妖才济济、治理严明吗?

面对羊楼和羊威,他不会留一丝情面和怜悯,可是回想起那个低贱到尘埃之中的牛妖汉子,还有蛇月那颇为懵懂,却又充满期望的话语,顾担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痛下杀手。

“子曰:君子远庖厨。只因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春禾笔声音略有几分高昂,甚至极为熟悉它的顾担,能够听出话语中的开心之意。

“即使是没有神智的家畜,见到它无法反抗的被屠宰,都会让人心生不忍,遑论活生生能够言语和交谈的生灵呢?你能够因此而感到愤怒,心生恻隐,这说明你已经体会到了生,明白了仁的含义啊!这是很多强者已经丧失的美德,当无法再去感受生命的重量,人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春禾笔并没有说什么人妖不两立之类的废话,恰恰相反,它大大赞赏顾担此时感受到的烦恼。

仅凭这番感受,这一趟都没有白来。

“春禾笔难得说了一番人话。”

就连道彳经都难得的赞同了春禾笔的话语,“墨家说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这些当然是很好很好的东西,足以让人族变得强大。可即使是最博爱的人,也不可能说让老虎去吃青草而活,而与羊群兼爱非攻吧?”

“人族与神族、妖族相比,才是羊群。羊群面对虎狼,是不配生出恻隐之心的。救助虎狼,不仅不能让自己得到生存的保障,只会面临锋利的獠牙。”

一书一笔,都在开导顾担。

因为归墟的特殊性,顾担很难见识到人族与神族、妖族之间那完全无法泯灭的仇恨和来自于根源之中的冲突。

根源若是无法解决,人族就绝不可能与神族、妖族平等相对。

人族强,绝对要铲除所有神族、妖族。

神族、妖族强,人族也会随时面临灭顶之灾。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颛顼大帝又何必去选择绝天地通,直接刨了所有成道者的命根子呢?

以往一位成道者,足以屹立在巅峰之上,坐看千秋万世。

绝天地通之后,一旦变为成道者,能够活过万年者都寥寥无几。

此举固然让神族、妖族元气大伤,让人族在最为危险的时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可代价,却是后世所有修行者共同承受!

绝天地通的背后,是无数人族修士撒不尽的血泪与悲哀,是宁愿与神族、妖族两败俱伤,也不愿意成为奴役、食粮的自者之心!

这份重量,是从小生活在山门中的顾担很难感受到的,他未曾见证过最为激烈与血腥的战场,逼至绝路的人族无可奈何与满是愤怒的反抗,尚且还能对妖族生出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证明了墨家奉行的信条真的融入到了顾担的心中,他的心中,有仁。

而当他正视这份仁,并且将其用对了地方之后,他就会变成一位真正的墨者。

“我知道。”顾担扫去脸上的那一丝茫然,笑了笑。

道家的杨朱学派说:古之人,损一毫以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师父说:杀一人以存天下,非杀一人以利天下也。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

害之中取小,求为义,非为义也。

他对此事生出恻隐之心,这是可以的,并不能算损害了人族的利益。

可若因此为了保护妖族去做一些事情,就是真正的愚昧了。

他当然不是一个愚昧的人。

“我听闻:敌人赞同的,我们就反对;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赞同。妖族希望用血祭来延缓大妖的损伤,这无疑是它们所希望的。我去破坏它们的希望,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顾担调整回了自己的状态,目光炯炯的看向春禾笔与道彳经。

道彳经和春禾笔皆是一愣,很想问问他是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可细想起来又没什么过错,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哪怕明知道顾担想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敌人赞同的,我们就反对”。

“当然可以。”

春禾笔率先同意了顾担的观点,不单单是他所说的道理,更是因为此时他还小,还不必去直面最为残酷的现实。

成长从来都是一件事又一件事堆叠起来的,让刚刚走出山门的顾担慢慢认识到这个不一样的世界,才是它们的任务。

道彳经更加干脆:“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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