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二章 想做事的人太多(1 / 1)孑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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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道问章又念了一遍,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眼前这位师弟是极会做事的,遵守仁义,更懂得人心,不仅道问章非常看好他,许多人也将他视为儒家的左膀右臂——可那都是以前。

如今这位小师弟好似变成了行尸走肉,什么都不管不顾,即使儒家近乎分裂,也只是一个人跑到归墟外找清净。

“师弟啊,你是师父的弟子,是儒家圣人的弟子。你的身上,自有着属于自己的责任。这不是一句让高个子顶着就能够抵消掉的。不在其位者,方能不谋其政。而我们已身在局中,不是说两句与己无关,就真的能脱身事外的。”

道问章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想要质问的心情,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秋毫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屏障,层层光辉迸溅出的光亮让那双黑色的眼眸显得明灭不定,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师弟!”

道问章的声音终于是沉了下来,带着些许的质问,“何至于此?你曾是师父最钟爱的弟子之一,师父也说过你在仁义上可谓是锱铢必较,方才为你取‘较之’为字。无论是心性还是做事的能力,你分明都不下于人。此时正是儒家最需要你的时候——为何做出这般模样?”

“儒家最需要我的时候?”

许秋毫微微一怔,随即他笑了起来,初时那笑容仅是无声的抖动,慢慢的有声音传递出来,最终放声大笑,毫无遮掩,如同要将心肺一同笑出来一样。

“师......师兄啊......你这话也太可笑了。”许秋毫捂着胸膛,毫无风度的在笑声中勉强夹进去几个字。

道问章这次脸色是真的黑了,手掌紧握,强忍着内心的不满,再次质问道:“难道你就想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儒家分裂?”

“师兄,别说笑话了。”

许秋毫终于按捺住下笑意,“儒家是否分裂,绝不在于多我一个与否。至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难道我去喊几句不要吵闹,大家都真的不吵闹了?”

“这其中有很多斡旋的余地,以你的能力和身份,足以代表半个儒家——起码是我们这一脉的半个儒家去行事,可你如今在做什么?!”

道问章向前两步,目光死死的盯着许秋毫的眼睛,目光凌厉。

“我在看归墟啊。”

迎着那满是‘怒其不争’的目光,许秋毫坦然的说道。

四目相对,不是昔日在夫子身边求学时的一脉同气,反而显得有几分针锋相对。

当一个人真正开始做事,寻求务实之后,许多东西都会变的。不是说曾经的感情化为乌有,亦或是感叹几句时过境迁,只是当时的彼此尚能互相欣赏,但真正想要做事却难以再忍让。

良久,道问章的目光软化了几分,干脆的坐在地面上,也不管这是否合乎理解,面相归墟的方向,开口说道:“许子,请指教。”

许秋毫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遥远的记忆在脑海内涌动浮现。

这般游戏,尚是在跟夫子求学时的玩闹。

那时的彼此尚且名声不显,贫弱而无力,这种玩闹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一种期许,是希望寄身于天地间,能有一番作为的愿景。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无人知晓。

于是他也坐了下来,与道问章背对背,彼此面对着旷野,面对着整片天地,开口道:“道子,请指教。”

“今儒家教义相悖,儒生之间谩骂不休,周而复始,可有良策?”道问章率先开口。

“教义之争,尤甚生死,良策皆无。”许秋毫答复。

“同室操戈,内乱自起,让人贻笑大方。许子不思为儒家效力,反而隔岸观火,岂不自知已入局中?”

“是非缘由自在人心,无谓争斗徒增损耗。来则留,去则送。儒家不是某一个人的儒家,儒家也不止有一位圣贤。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相为谋势必分裂。孔子合道之后,儒家八分,其势甚衰。杨朱、墨家后来而居上,引领大势。所幸孟子传义,儒家方才再为天下显学。师父之学识不下于人,又岂能再让儒家内分?”

“内分与否在于道义,不在于人。道义不同,强扭亦是不堪重负。师父之学识我亦是钦佩赞叹,可一家之言,又怎能让所有人接受?辗转斡旋,也不过是画叶添枝,非但不能成事,反而后患无穷。杨朱之言销声匿迹,墨家如今式微近亡,前日显学,今日黄花。抛弃时代的言论必将为时代所抛弃,非个人所能及也。”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论述着自己的见解,暂时抛下了自身的情感和身份,一如当初。

道问章并不想看到儒家内分,特别是在师父的手中内分,整合在一起的儒家才是儒家,才真正拥有撬动天下的力量。

而许秋毫并不赞同这一点。

圣贤存在的意义是去教化世人,可为什么教化呢?

因为在教化之前,很多人是愚昧的,是不懂得如何让自己过的更好,不懂得如何战胜自己的恐惧、怯懦、无知。

于是便有显现讲述这其中的道理,剖析其本质,陈述其利害,乃至让人明白生的意义,死的原因,最终拥有超越生死的理念。

这份理念固然很好,可并不意味着一份理念就是绝对的“对”,另一种与之相悖的理念就是不可容忍的“错”。

儒家内部互相攻讦讨伐,在许秋毫看来这没什么不好,理不辨则不明。

性善论也好,性恶论也罢,他只是不想参与到这场儒家内部的争斗之中。

更不想去从中思考怎样去取得利益,争取盟友,颠倒是非。

那很没有意思。

说他故作清高也好,说他是非不分也罢,甚至说他吃里扒外也没什么关系,他已不再期望赞许,也不再需要恭维。

直至月上中天,二人都渐渐沉默了下来。

又一次,两个人走上了不同的路。

稀薄的月光洒下银白,远方的篝火仍旧自顾自的燃烧着,远比月光明亮,却又不如月光广博。

近处的人,究竟会被篝火指引,还是被天上的皓月所吸引呢?

沉默之中,道问章率先起身告别,“师弟,我回去了。”

“师兄。”

许秋毫坐在地上,没有起身,只是道:“我还有一句话想要送给你。”

“什么?”

“想做事的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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