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师】霍华德站起身,他抬起机械义手,沉默了片刻,将星盘收起怀里。
“怎么样?”军人】盖伊问道:“有什么结果吗?”
“有。”
霍华德漠然注视着前方,看着这艘大船,说道:
“她将回归。”
众人松了一口气,占星师】有着隐秘社会最强大的预知能力,实际上那和主教】、渔夫】的预知能力不同,占星师】更多是通过星象去推理命运。
东方的帝国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哲学说法,星象占卜的原理有些类似‘天时’。星星、星座、行星的移动决定了大环境,大环境又因为地形、地势、房间布局而被影响,而人的命运则最终被以上的一切所决定。
因此在星象学看来,如果能够找到那颗象征着某人的本命星,就能够推导出此人的个性、命运、姻缘、过去乃至最终结局。
霍华德的发言还算不错,看起来他是占卜了这艘船的命运。
他没有贸然占卜其他人的命运和结局,那便是相当于告诉其他人‘我知道了你的本命星,立刻给我打钱,否则我就把你的黑历史都散播出去’。
虽然这么恶意猜测队友,有点不太礼貌,但霍华德毕竟是詹妮亚带来的人,他不隶属于任何阵营。
盖伊跟贺卓瑟悄悄提醒道:
“詹妮亚说,霍华德以前是真理女神教会的人。”
“家养猎犬吗?大概是被迫害和歧视导致他叛逃了吧。”贺卓瑟顿了顿,立刻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盖伊,你是说他可信度不高吗?”
“我不清楚,硬要说的话,真理女神教会一直掌握着白骑士】、先知】、敲钟人】的传承。”
盖伊注视着霍华德登船,说道:
“八年前,天蚀组织和真理女教会就和联合起来了。天蚀组织背后是施曼茨国防部的副部长撑腰,而真理女神教会派出对接的,则是学者】莱尔·斯温德勒。”
“这一船的人除了我们俩,都带点沃瑞尔血统。”贺卓瑟点点头:“但我觉得,在这种事情上,真理女神如果想直接消灭我们,没必要再安插间谍。直接让学者】动手就好了嘛。”
“这倒是。”盖伊摸了摸领口:“我的想象力太匮乏了,还得靠你才行。”
两人短暂交谈过后,克伦威尔号立刻燃烧起锅炉,拔锚起航。
“风暴即将到来,我们到房间里静静等待吧。”主教】克莱芒七世淡淡说着,转身飘进了船舱里。
盖伊和贺卓瑟旋即跟上,到各自的房间里静静等待着。
这一艘船上没有配置多余的人员,完全由自律人偶控制,武器和装备为了以防万一分为两套,重要的物品随身携带,枪支、重火力、炸弹、补给、药物之类则放置在密封货舱里。
铁匠】詹妮亚施展金铁之主】的拓展能力,用磁性的材料干扰了通讯杂波,主教】和占星师】齐齐施法,给克伦威尔号施加了保护层和气息屏蔽的效果。
前者是为了屏蔽肯威佛百思的海军雷达,后者则是戒备海之使徒崔斯坦的海怪袭击。
崔斯坦是个生性怪异的人类至上主义者,祂登神之前就以屠杀兽人、覆灭精灵部落为乐。一旦让他发现这艘船上载满了机械人偶仆从和毒血者,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会将他们拖下水。
偏偏星望和帝国的行动,都必须严格保密,而且他们体内的以太之血可是剧毒,有人类一起行动会很麻烦。
每位议员的房间中有着一个管道,通过蒸汽传送纸条和信件,实现交流。
他们首先拿到的是詹妮亚的纸条:“从现在开始,保持全途径通讯静默,我们之间只能使用文字沟通。如无必要,尽量不要使用任何职业能力。”
崔斯坦乃是中三庭的使徒,前不久祂便‘造访’过法利西亚的港口,祂召唤海怪克拉肯还击沉了二十多艘平民货船。
在海上战斗,除了军人】、理发师】,其他三位议员都不太行。就算他们勉强拼过了,和神灵搏斗的动静,对于议长级的职业者来说,他们强大的感知能力也肯定察觉到了。
为了保持安静,房间很阴暗,没有开灯点火,主教】和占星师】呆在房间里,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盖伊】偶尔能够接收到理发师】和铁匠】的纸条,谈论一些可能会预想到的细节,顺便交流一下各自掌握的情报。
詹妮亚: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找到议长的职业能力列表的。
盖伊:没什么。
贺卓瑟:倒也不是很机密,你知道上一代的贪婪议长吗?他手里持有一份来自千年的秘本,上面记录了很多高阶职业者的能力信息,甚至是学者】和皇帝】的重锻路线——只是可惜,真本下落不明,我们也是在法利西亚分家之际,克裔商人买回来了一本仿品,并且找了专家破译,才了解到了真相。
“雷德·特莱基手中流出的吗……”
詹妮亚立刻想到了什么,迅速写了长长的一页,塞进蒸汽管道,发了过去:
既然有学者】和皇帝】,那么对于收藏家】的职业和重锻路线,应该也有所记录的,我认为收藏家】的途径有点特别,这个职业给我的感觉很诡异,一千年来,几乎所有成功的贪婪议长,名字中都有着‘雷德’的字眼。哪怕人种再怎么变,这一发音都不曾变化过。
盖伊:关于这点,星降塔有资料记录:三十代贪婪议长中,高达十九代议长名字中包括‘雷德’两字,除此以外,小有名气的收藏家】,如‘铁血王女’蕾德妮娅·冯·布伦希尔德、永冬剑圣雷德·弗拉基米尔之类共计有290人,名字中也有‘雷德’的发音。
贺卓瑟:真神奇……这么算下来,岂不是说稍微有些名气的收藏家】就被这一个人独占了嘛。
盖伊:事实如此,不能说是巧合,星降塔的星降师们几乎是掘地三尺,都没有挖出来收藏家】的能力,不过,在出来的前一天,我们联系到了半神厄菲尔——这位存活了一千多年的前辈,也是我们打入神族的内应,最后的工程师】议员。厄菲尔无法移动,专门托人给我和贺卓瑟消息,他告诉了我们一个关于收藏家】惊人的秘密。
詹妮亚:到底是怎么样?
贺卓瑟:收藏家】这个翻译是错误的,甚至收藏家】的能力,都因为错误的翻译,而出现了错误的运用和解读。
盖伊:收藏家】是错误翻译,这个职业并不是隐秘亲手培育出来的,而是隐秘授权学者】,从它的源头生物中提取出来了一把欲望,随后,根据这份欲望,制作出来了收藏家】。
欲望?
詹妮亚看到纸上的信息,冷漠的瞳孔也为之一缩。
詹妮亚:你确定吗?仅仅是欲望就已经成为了一份议长级职业。这可不是开玩笑,我见过雷德·金本人,他的实力再怎么弱小,位格上也依旧凌驾于我。
盖伊:也许事实刚好相反,我们虽然得不到收藏家】现在的能力信息,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了收藏家】的本名。
“其名为终命者】,其核心的能力是垄断】。”
盖伊迅速写下后面的消息:
“学者】的解析能力只能模拟出其他职业的效果。”
“皇帝】的征税,只能暂时夺走其他人的能力。”
“这两者得到的力量,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失去,学者】每次模拟出能力后,就不能再使用其他能力,皇帝】会立刻夺走你近乎一切的力量,但每秒钟都在逐渐归还于你。”
“只有终命者】,他能够给所有的‘产品’打上永恒的烙印,永远属于终命者】一人。”
詹妮亚收到纸页后深思片刻,立刻写了回复。
詹妮亚:我怀疑,就连每一个雷德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当然,也有可能,终命者】和勇者】或圣女】是一个模式。
盖伊:勇者】?圣女】?这是什么职业?
詹妮亚:这是一个职业,根据男女从业者的性别而叫法不同——勇者】/圣女】,在未觉醒之前,只是有着灵魂嗅觉】的超凡能力者而已,但是当他们觉醒后,就会化身真正的勇者】/圣女】,仅靠一个解放】的核心能力,就能达到高出一层重锻的破坏力。
贺卓瑟:图瓦哈拉在上!这能力也太神奇了。这也有可能,如果收藏家】是要通过某种途径‘觉醒’,才能成为终命者】,那么也便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历代的贪婪议长基本上有跟没有一个样子——哦对,我似乎忘跟你们说了,我的祖先是阿妮家族的,她们就曾经试图和贪婪议长生育后代,但最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詹妮亚:几乎没有贪婪议长有亲生骨肉的记录。
盖伊:我这里也没有发现——这么一讨论,看起来收藏家】还是有必要警惕一下。
詹妮亚:倒也不必太大惊小怪,因为勇者】/圣女】的觉醒前提是死亡,然后复活过来。
盖伊:那基本上不可能见到终命者】的觉醒了,只有医生】可以做到让死者复活,而不是像死灵一样苏生过来。
詹妮亚:确实如此,医生】去了肯威佛百思抗疫救灾了,远离托拉斯集团。
贺卓瑟:赞美他高贵的品格,他一定是一位高尚的绅士。
詹妮亚:很遗憾他是个共命党员。
贺卓瑟:哦该死,我收回前面那句话,但他的品格依旧很高尚。
贺卓瑟还想调侃两句,说点俏皮话,他知道詹妮亚是八、九十年前出生的人,是靠着铁匠】的自我锻炉】把自己封存到现在,心理上还是个年轻的二十来岁小姑娘,稍微调戏两句,说不定就会春心萌动。
血液的味道带点铁味儿,那么铁匠】的铁会不会带点血味儿,呃他是说血匠的血说不定会带点铁味儿——戳啦,反正就那样。
他正兴致勃勃地准备写点段子逗逗这位九十来岁的少女,毕竟这次行动九死一生,哪怕有了占星师】的预言背书,谁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呢?
运气随时有可能背叛你,所以在还能够活着见到月亮的时候,最好还是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他书写了几个字母后,血红的双眼一瞥窗外的海面。
风平浪静,一切安好,平静的月亮同风升起,照拂着整个海面,潋滟起漂亮平静的湖水。
贺卓瑟起初没有当回事,他又写了一行后,却陡然回想起来之前占星师】的那句话:
‘我听见身体里刮起了一阵狂风。’
他立刻从桌前站起来,走到窗前,仔细观察着月亮的形状和方向。
贺卓瑟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现在才晚上八点十一分,月亮却高悬于顶,熠熠生辉,还是个满月。
这不正常,就算海上的环境和陆地上有所差别,但是时间是不会骗人的。
贺卓瑟不是专业的天文学家,但是他起码也受过求生训练,按照海恩斯的月相学标准,十二月上旬这个时候,月亮是被维米尔星所遮挡,所以应该是弦月上行。
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满月啊,他们还在北半球的东半球,就算去一趟哀晖岛,也不至于跨越子午线,甚至还是在同一纬度上的,气温都不可能差别太多。
“有问题!”
贺卓瑟立刻撕下一页废纸,奋笔疾书,要把这件异常的事情告知给其他人。
他刚刚把纸塞进管道,下一刻,面前的管道瞬间炸裂开来!
轰隆!
贺卓瑟身经百战,即便是突发意外,他也克制住了自己使用塑形】的能力,这点爆炸对于重锻二次的职业者来说也不算什么,贺卓瑟被炸的一脸黑。
只是蒸汽爆炸——自律人偶毕竟也只是人造的机械,也会有出故障的时候。
由于要保持静默,贺卓瑟只好拉开货舱门,决定去用亲自上门告诉其他人。
他对于自己的身手很有把握,在这次任务之前,他就已经去了十二次施曼茨王国,甚至盗走了杜驰兰二世决定派往阿尔金的军官名录。
贺卓瑟小心翼翼推开门,然而下一刻,强劲的暴风差点就把他刮走!
呼————伏————!
咣咣铛铛的雨滴如同战斗机挥洒的30mm机炮子弹一般,轰轰烈烈地打了下来,贺卓瑟瞠目结舌,右半边的船舷已经有不少钢板被雨滴击穿,凭借着理发师】的体能加持,他倒是没有受伤,但是他随手抓起一把空气,手背上就会浮现出猩红的点点血斑。
“这是雨?!”
贺卓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看了看远处的风暴,万物萧瑟,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海洋几乎被天空劈成了两半,即便是出身于靠海吃海的克莱修斯帝国,这等惊涛怪浪也让贺卓瑟心惊胆寒。
一个浪头拍了过来,将船上被捆扎好的集装箱连同一座塔楼直接拍得粉碎,如果不是占星师】和主教】的法术庇护,整艘船可能就要被就此摧毁。
开什么玩笑……这种风暴如果没有法术支撑,哪怕来个重锻五次的职业者也无法逃出生天啊!
等等。
他赶紧又冲回房间里,看向另一侧的窗户。
——外面依旧平静,海水温柔,像湖泊一般安宁。
这种情况,已经无比明了了。
“一艘船,左边是海上明月,右边是风暴呼啸。”
贺卓瑟张了张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疑惑之际,炸裂的管道中,又飘出了一张纸条,贺卓瑟赶紧捡起来看了眼。
詹妮亚华丽漂亮的文字如是说道:
“到了。”
贺卓瑟放下纸条,他拿起救生绳,缠绕在腰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顺着栏杆,摸到了前方的甲板上,猛烈的风好像无数刀子划开他的身躯,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吃掉了机枪扫射的子弹。
但这都不重要。
贺卓瑟站在船艏,看向远处的海面上,在暴雨和平静夹杂的悲哀奏鸣之中,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缕明晖,那是银亮的沙滩反射了月亮的光芒。
哀晖岛,就在前方。
贺卓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沸腾起来。
如今,他们终于要踏入这片岛屿,甚至是和高贵的议长们,展开殊死搏杀。
“结束一切战斗的战斗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