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乙和老丈人爷俩已经开始返回,半路上老王这心里忧心忡忡。
他不是担心别的,他担心的是婚退了,何家那小丫头再挨他几个哥哥欺负。
还真不是没根据,她那些哥哥都什么人很清楚,所以他心里非常担忧。
“小乙,你说何家那姑娘不会受牵连吧。”
张小乙架着马车,目视前方。
“肯定得受牵连,就她那几个哥哥那德行,我又给他们揍了,咱们一走他们很难不把气撒到他们父母或者她的头上。”
“要不咱们回去看看吧。”
张小乙扭过头看向老丈人,老实人心软。
“爹,不是我不帮,可咱们能帮的了一时,能帮得了一世吗?
咱们现回去,他今晚不打,等咱们一走,他们不还得上手嘛。别想这些了,我们这么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小乙不是圣母,但他也不是什么冷血之人,他虽然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他也做不到见到不公的事就要管到底的大慈悲性格。
他虽然是个道士,但这不是祖上传下来的嘛,毕竟不是道观里那些专业的。
他只能做到问心无愧,也就完了。
“可要不回去看看,我这心里七上八下,还是回去一趟,管一次也能让我这心里好受点。”
王天虎,多么霸气的名字,但性格根本不符合这个威风霸气的姓名。
“爹,帮一次就有第二次,咱管的过来嘛。
咱今天为啥来退婚,不就是因为咱们家不想以后成亲了,三天两头要管她们家那些破事儿才退的婚,您这要回头一管,跟没退婚有啥区别?”
张小乙劝道。
“可是……”
张小乙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老爷子现在的心理非常不好受。
他这种人是圣母,但不是圣母婊。
你可以说他多管闲事,也可以说他是心眼好。
像王天虎这种人天底下不少,张小乙也能理解,能理解是能理解,但他不赞成这么做。
“这样吧爹,回头到了城里,我去趟衙门,我发小在那当捕快你也知道,回头我跟她说一声,让他帮忙看着点何家。
实在不行,让他想个理由把何家那哥几个关进去教育教育,您看怎么样?”
他不是冷漠,这是一个普通人的想法。
前世新闻里看到那么些例子,张小乙已经有了教训。
多少倒在地上的老太太被好心人扶起,最后恩将仇报把人家讹的倾家荡产。
多少被家暴的妇女有好心人路见不平去帮她教训她的丈夫,最后被妇女告到法庭说他多管闲事,最后惹得一身骚。
有多少资助平困山区儿童上学的好心有钱人,在他们落魄时,无法资助后会受到被资助家庭理所当然的谴责。
他们会说:你为什么不给我们钱,要不给当时就别给,给一半跑了你还要不要脸,没钱装什么大款?
多少小女孩不小心落水,被好心人救上来时被网络喷子怒怼,说好心人救人姿势不对,抱小姑娘是趁机猥亵。
…………
这样的事太多了,不止地球上的二十一世纪会有,任何时代都会有。
张小乙能做的顶多是看到老太太摔倒,他帮忙打个120。
看到被家暴的妇女时匿名报个警,
至于山区儿童,他即使有钱也顶多会捐些钱,捐些衣物。
看到小孩儿落水该救也得救,至少家长不会说冤枉你是猥亵他闺女,至于网络喷子……呵呵。
所以,张小乙能做的,只能是跟衙门里说一声,不可能就管人家去。
她有父母,虽然哥哥们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那是人家家庭内部矛盾,一个外人怎么管,怎么帮?
我不相信有人看到经常无缘无故被父母家暴的小孩儿时,会把小孩儿带走,当亲生孩子去抚养的。
这叫诱拐儿童,是犯法的。
“姑爷,要不咱还是回去一趟吧,要是没事儿也就算了,如果她要是被欺负了,你就再吓唬吓唬他们,回头到了城里,你再跟你那衙门的朋友说,你看怎么样?”
“行吧。”
张小乙发现,还真有宁愿被说诱拐儿童也要阻拦家暴父母的人在了。
这不,
就在他旁边坐着呢。
不用想,就何家那哥几个那揍性,肯定会把气撒到妹妹身上。
张小乙还真怕老丈人到时候看到何家小女孩挨揍,他会带走抚养。
就他老丈人这性格,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不过已经答应他了,张小乙也不能出尔反尔,回去看看呗,倒时实在不行,在想办法。
调头,
回清河乡。
“嘿嘿,我就知道我姑爷的心眼最好了,我闺女嫁给你绝对不带差的。”
王天虎笑嘻嘻道,仿佛是给自己办事一样高兴。
张小乙心说得了吧,您要真想谢我,那就跟您大闺女商量商量,让她同意我娶个平妻。
当爷俩回到清河乡已经快到申时了,爷俩来到何家,还没等到门口,就瞧见何家房后有个人正往河边走。
“小乙,快!”
王天虎指着河边那道身影焦急的喊道:“姑娘,别做傻事喂!”
张小乙架着车转到河边,在最后一刻,拦下了河边的少女。
不是别人,正是何家那位大姑娘,何花。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做,啥事别想不开啊,生命只有一次,人来到世间一趟不容易,你这么做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你知道不知道。”老王第一时间跳下马车开口劝道。
少女目光呆滞,脸上干涩的泪痕就像两道伤口。
张小乙注意到她的脸上手臂上有一道道淤青,嘴唇上还挂着血,两个脸蛋红扑扑,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那种被人大嘴巴子扇出来的红色。
她抬起头,看到来人后眼泪瞬间止不住。
“大伯……”
声音很沙哑,眼神中透着绝望。
“没用的大伯,你救下我一次,救不了我第二次。
我今天看到您来我家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您不是第一个来我家退亲的人。
以前有几个都已经和我家订过亲的人,也来退亲。您是这么多退亲的人里面对我最好的,我感激您。
可是,您也看到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我知道,敢娶我的不多,就算我嫁到谁家,到了人家里也是个累赘,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胡说!”
老王喝止了何花,他劝道:“你怎么是累赘呢,我不说了嘛,如果他们要是还敢欺负你,你就来城里找我,怎么着大爷也不差你这口吃的。”
“谢谢您,不用了。”
“哎呀,你别总想着死啊,实在不行我还让我儿子娶你,你们俩搬出去住,就算你哥哥你弟弟来找,他找不到你们也不会对我这个老头子怎么着的,他们要敢动我,你看到没有,我女婿在城里可厉害了!”
张小乙心说完蛋,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虽说看姑娘很可怜,但也不能往自己身上揽吧。
张小乙在身上翻了翻,翻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先把脸上的血擦一擦,没事儿,一会儿我帮你教训他们去。”
何花看着洁白的手帕她没有接,惨淡一笑。
“大哥,大伯,谢谢你们,真的不用了。”
“嘿,我怎么就劝不过来你呢。”
“大伯,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嫁到你们家就是个祸害。”
何花已经萌生死志,她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累赘,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别人家的女孩儿,在家里是千金,是哥哥们的掌上明珠,而她却是哥哥们赚钱的工具。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打了,或许在她们家,她挨打已经是家庭便饭。
哥哥弟弟们,气不顺会打她,气顺了还会打她。
打骂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而今天张小乙他们过来退婚,当哥哥弟弟再次动手,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随之到来。
这种情况怎么劝?
跟她说生活还充满希望?
都明白,只要她哥哥弟弟还在,那生活就永远没有希望。
她逃跑?
往哪跑?
这个年代不是二十一世纪,她一个柔弱女子,没等跑出临安地界呢,不被豺狼虎豹吃了,也得成为土匪的压寨夫人。
报官?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年头法律不那么严谨,家暴你让官老爷怎么说,杀头?呵,顶多把他哥哥弟弟关几天,教育教育,放出来后他们可能改好吗,肯定会更加疯狂的报复。
唉!
该死的家庭,
该死的社会,
还有那帮该死的人!
少女无尽的委屈,歇斯底里的哭。
老王的安慰杯水车薪。
“大伯,我也不怕跟您说,我已经不干净了,呜呜……”
张小乙他们爷俩心里咯噔一下。
“闺女,你……”
她一抹眼泪,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
“您今天来时已经看到了吧,西屋的窗户纸全是窟窿,那其实就是我的屋,他们经常会在那里偷看,我在去年冬天就被……呜呜呜呜……”
张小乙咬着嘴唇,还不如刚才别回来呢,回来以后自己也心疼。
河边有好些枯树枝,张小乙挑了根粗的,有韧性的,捡起来握在手上,转身直奔何家。
老王看到张小乙的行动,欲言又止,张小乙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怒火。
最后他只能提醒道:“别闹出人命。”
张小乙嘴角上扬:“我有分寸。”
何家,刚进门口,何家的哥几个正坐在院子里吃饭喝酒,何家老两口在厨房忙活不能上桌。
他们看到张小乙进来,老两口想要出言制止,但到最后转身回了屋。
张小乙奔着何家哥几个走去,何家老大颤抖的说道:“你你你……你别过来,你都已经退婚了,你还想干嘛?”
张小乙没有解释,因为解释出的大道理对他们没用。
什么你妹妹都要跳河了,你们还在这里吃饭之类的话更甭说,他们不会感到羞愧。
木棒抡打在他们身上,
是那么解气,
是那么舒爽。
畜生,
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砰!
嗙!
砰砰砰!
张小乙不知疲倦,
带来的那根木棒不知何时已经断了,
好在他们家还有镐把。
一下,
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