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墨的哀求，玉兔没有回答只是温柔的微笑着。

伸出手拥抱住不断下坠的陈墨，玉兔热情的献上了自己的嘴唇。

于是虚无黑暗一下就不再让人害怕了。

两个深深相爱的人笨拙的拥吻着，周围虚无的黑暗也彷佛镜子一般破裂开来。

与之对应的，则是逐渐化为光点暗澹消散的玉兔。

深情的看着陈墨，泪流满面的微笑着说道：“陈墨，请不要忘记玉兔。”

“玉兔！

！”

惊恐的在床上惊醒，遍布上半身跟床铺上的黏腻血迹让他知道这次不再是做梦。

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烈痛苦，陈墨开口又喊了一声：“玉兔！”

“主人，我在。”虚拟的投影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身穿宫装的少女礼貌的微笑着，等待着陈墨的后续指令，表情疏远而又平静。

陈墨傻傻的看着面前的玉兔，已经明白，自己的玉兔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她将自己从死亡中拉了回来。

代价是自己的消失。

一直守在门口的老李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动静，第一时间推开身后虚掩着的门，看着已经苏醒过来的陈墨整个人都陷入到了巨大的狂喜当中。

“陈墨？你活过来了？”大悲到大喜的转变让他有些语无伦次：“你他妈的可吓死我了知道吗？你刚才心跳都停了，他们都说你没救了……”

可陈墨转过头看着老李，无比悲伤的说道：“老李……玉兔不见了……”

老李愣了一下，显然也注意到了房间里僵硬呆板的全息投影。

结合明明已经“死亡”却又突然重新复活的陈墨，一瞬间也想通了其中变化的关键。

陈墨刚才的确是已经死了没错。

可玉兔却跟他交换了生命。

以自己的存在交换陈墨从死亡中复生。

这违反了老李几十年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可玉兔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违反认知跟尝试的事情了。

他看着悲痛的陈墨没有说话，只是走进之后递过了手中的水。

“喝口水吧。”

陈墨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面前陌生的玉兔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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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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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醒过来之后，陈墨整个人的状态就变得特别消沉了起来。

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到点吃饭喝水之外一句话都不说。

不见老李。

同样再也没有召唤过玉兔。

他的命是玉兔换来的，所以他一定要活下去。

可目前为止也就仅限于活下去了。

老李对此只有担心，每天除了送饭之后也就只剩下了叹气。

他是过来人，当初得知刘博士死讯的时候反应也并没有比陈墨好到哪去。

更何况他跟刘博士的情况跟陈墨还不一样。

当初是他牺牲自己救的刘博士，而陈墨这条命却是玉兔用自己交换来的。

这种痛苦跟谴责，其他人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陈墨现在的身体状态依旧还是很差，肉体上的病痛虽然在未知的力量下逐渐好转，可内心的痛苦更加煎熬。

于是自从玉兔走后，他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像个懦夫一样，躲在黑暗的房间里。

“玉兔……”

陈墨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满脑子的回忆都是最后的拥吻画面。

他从未如此哀伤过。

孤独感将他吞没，而他就像是一个无助的溺水者，在这份孤独的海洋中找不到上岸的方向。

就算是当初被落在月球，就算是真的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都没有像是现在一样孤独哀伤。

他本以为自己战胜了命运，可结果得到的只有命运无情嘲弄。

命运最终还是在他手中夺走了玉兔。

而他现在只能挫败的拖着满是病痛的身体，如同野狗一般在躲角落里舔着伤口。

他又一次等到了天明，可玉兔却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玉兔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很大。

这点就连地球上的观众都看得出来。

可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没人能够劝得了他，只能等待陈墨自我开解。

视频网站上，有人剪辑出了最后玉兔弯腰吻住陈墨的片段。

当玉兔的身体化为星光点点凭空消散的时候，就连这些观看视频的观众都跟着破了大防。

他们现在都明白了这个画面代表的含义。

代表着那个乖巧可爱满嘴都是“陈墨陈墨”的玉兔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们看着天宫基地的那个机械死板的玉兔身影，突然感觉到了无比的烦躁。

“她不是玉兔。”

她的存在并不会让大家失落的心得到安慰，只会让大家更加想念那个蹦蹦跳跳的可爱女孩。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们，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视频当中，动情的歌声响起，陈墨大喊着从床上醒了过来。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最后看着重新出现的“玉兔”泪流满面。

“心疼陈墨。”

“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玉兔还有机会回来吗？”

“我也想她了。”

可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就连李想也不行。

……

黑暗中，房门突然被暴躁的推开。

老李打开灯，愤怒的看着浑浑噩噩的陈墨质问道：“你还要这样浑浑噩噩的混多久？”

今天是玉兔离开的第五天，陈墨就这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五天时间。

老李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打开门闯了进来。

他看着陈墨依旧颓废的样子，顿时更加愤怒了起来：“你以为自己这样是很深情是吧？”

“玉兔救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

这句话好像终于触动了陈墨的神经，他抿着嘴抬起头跟老李对视着。

“陈墨，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看到陈墨的表情，老李的语气这才软了下来：“但是玉兔如果还在的话，绝对的不会希望看到你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这里躲着。”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么多天你也应该休息够了。”

老李看着陈墨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他说：“也该想办法怎么才能让玉兔回来了。”

这一瞬间。

陈墨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应有的神采。

老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房间，他相信陈墨已经想通事情的关键。

一直以来他们好像都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玉兔的诞生看起来好像是不可复制的，这点在之前他们就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

无论他们利用机器提取多少次，那道蓝色的能量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正是因为这段经验误导了他们，导致无论是陈墨还是老李都认为玉兔已经彻底消失了。

可谁又能断定之前失败的原因不是尝试的次数太少了呢？

抛开次数谈概率都是耍流氓。

“玉兔！”

陈墨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门外，激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直以来积郁的颓废一扫而空，甚至就连肉体上的痛苦在此刻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老李说的没错，把自己房间里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现在氦3提取器还在，他仍然还有机会重新复活玉兔。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因为身体内残留着玉兔的能量，所以这次那个蓝色能量应该不会再影响到他的身体了。

想到这里，陈墨重新振作了起来。

“等着我！玉兔！”

忍着疼痛小跑出房间，低头却看到了那个提取机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在了自己的房门前。

机器上面还附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调整好身体再去。”

月球的外部环境危机四伏。

如果陈墨真的就拖着这样的身体出舱，那么难免会有意外发生，所以老李才会留下这样的字条。

陈墨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冲动压抑了下来。

老李说的没错，他现在不能因为冲动而上头。

现在玉兔重新复活的办法已经找到，这显然并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情。

由于玉兔最后残留在自己身体里神秘能量的缘故，所以陈墨的身体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

相信要不了几天就能够彻底恢复，那个时候再选择出舱无疑才是更好的选择。

“谢谢你，老李。”

“不用客气。”

老李的声音在隔壁房间响起，陈墨转过头这才看到老李偷笑的表情。

刚刚酷哥一样的骂醒陈墨之后，老李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观察着陈墨的状态。

如果这番说辞都没办法让陈墨重新振作起来的话，那么他就只能重新想新的办法了。

好在陈墨也没让他的一片苦心白白浪费。

看到陈墨重新振作起来，老李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走出房间热情的给了陈墨一个拥抱，他开心的说道：“兄弟！欢迎回来！”

陈墨被老李抱住，短暂的愣神之后是无尽的内疚跟歉意：“谢谢，对不起，辛苦了。”

老李只是笑了笑：“没关系，回来了就好。”

这次确实是他太任性了，沉浸在悲伤中甚至忽略了老李的感受。

其实老李这段时间也挺痛苦的，毕竟拼劲努力还是没有作用，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墨死去，这种窒息的无能为力真的让人绝望。

可大家的注意力却更多的放在了陈墨跟玉兔的身上，不自觉的忽略了老李这个唯一的一个“健康人”。

毕竟相比较玉兔跟陈墨来说。

老李又没有受伤也没有死亡不是吗?

直到现在看到老李激动的跟陈墨拥抱，大家这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老李这段时间所承受的一点都不比陈墨少。

“可靠的中年男人。”

这个称呼又一次被大家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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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陈墨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最起码日常背着宇航服到处跑是完全没问题了。

两个宇宙大白穿戴整齐，怀里抱着机械感十足的氦3提取机器，期待的等待着舱门开启。

“老李。”

“啊？”

“你说咱们这次能成功吗？”

“我不知道，但是失败了就继续好了。”

“嗯。”

陈墨深吸了一口气，期待的等待着最后一道舱门开启。

看着眼前久违的灰白色世界，两个人的心情也难免有些激动了起来。

两个人这次选择的地点依旧还是上次挖出来的坑。

毕竟最开始的蓝色光芒就是在这个坑里出现的，那么重复同一个地方提取，他们成功的可能性还会更大一些。

还有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则是两个人驾驶挖掘机的水平一个比一个臭。

现在又不是玉兔在的时候，两个笨蛋连开个挖掘机挖坑都心里没底。

毕竟上次这个坑他们就忙活了好一阵才搞定，期间还差点因为动作太大把挖掘机都开翻了。

“准备好了吗？”陈墨蹲在地上用铲子费劲的挖出一小块月壤，抬起头看着老李紧张的询问着。

“没问题。”老李开启机器，语气显然也有些紧张。

紧张的搓搓手，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铲子里的月壤装进机器内部。

重新关闭盖板，伴随着微弱的震动，机器也正式开启了运转。

提取氦3元素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陈墨跟老李看着机器上的指示灯，心跳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了起来。

随着提取马上结束，他们的心情也紧张到了极限。

“叮！”

绿灯亮起，提取完毕。

一直紧张盯着的陈墨脑海里也不禁闪过了“叮”的一声配音。

实际上月球没有空气，也没有足以传播声音的媒介，所以这个声音只是陈墨的幻听而已。

回忆着上次蓝色光芒出现的时候，陈墨缓缓弯下腰期待的打开了机器的密封门。

期待的心情毫无意外的落空了。

机器内并没有蓝色光芒出现，甚至就连刚刚提取出来的氦3气体都因为陈墨的动作消散在月球上面。

他不禁有些气馁，但是也在意料之中。

如果那个蓝色能量这么容易就出现的话，那么之前他们测试的时候就早就该出现了。

“可惜这些氦3了，这要是带回地球应该也能卖好多钱。”

“有这个密封罐，咱们装点氧气不好吗？”

面对陈墨二臂问题，老李翻了个白眼表示这珍惜玩意现在就像是陈墨房间里的黄金一样。

只是价值高昂的垃圾而已，对现在的他们毫无意义。

毕竟月球上连个便利店都没有，他们就算是有一人高的黄金也买不来一瓶可乐。

不过听到陈墨说的话，老李也知道了陈墨现在的心态没有出现问题。

并没有蓝色能量没有出现就气馁放弃。

“那再试试？”

“好！”

于是第二次尝试开始。

两个人就像是开盲盒一样，只不过概率也像是盲盒一样，每一次最后的结果都是失望。

一共尝试了五次，他们就打算回基地了。

不是他俩不想继续，而是担心机器发生损坏。

零上两百度的气温里连续运作，机器后面的提取所用到的时间明显要比最开始慢了很多。

虽然说就算真坏了还有陈墨可以修复，但是为了防止意外两个人还是决定稳妥一些的好。

抱着机器向着机器走去，陈墨的心情明显有些失落。

但是也就只是有些失落而已。

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以陈墨的性格就一定会坚持到成功为止。

他一向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更别说这次还事关玉兔。

不撞南墙不回头？

事实上就算是南墙就在眼前，他也是一定要撞到南墙才会罢休的。

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困难险阻从不是阻碍他继续前进的原因。

所以老李这次甚至都没去安慰他，两个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更多的话题还是集中在他昏迷之后。

老李对此只是笑笑，轻描澹写的就一带而过了。

但是陈墨却知道，自己濒死的那段时间，老李肯定是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的。

他们两个人也就是这样相互搀扶，才能在月球这种鬼地方坚持到了现在。

无论少了谁，可能他们都早就死在这里了。

回到基地，陈墨第一时间就先抱着机器跑去检查维护了。

老李则是耸了耸肩去了控制室，他要去跟刘博士打视频贴贴了。

之前玉兔还在的时候，一直都是他们两个故意气老李。

现在玉兔不在了，反倒成了陈墨羡慕起他了。

毕竟无论如何，老李现在最起码还能跟刘博士视频贴贴，而自己的玉兔已经不见了。

“玉兔。”

“主人，我在。”

“我一定会重新找到你的！”

“主人，玉兔听不懂。”

看着面前呆板的虚拟投影，陈墨突然无趣的转身离开了。

她不是他的玉兔。

只是一个长得跟玉兔一样的呆板机器罢了。

如果是玉兔的话，那么她对自己的称呼不会是什么主人，而是会开心的叫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围在他的身边恨不得贴在他的身上。

“陈墨是坏蛋！”

他恍忽间好像又听见了玉兔的声音，可站起身却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他很喜欢听玉兔甜甜的叫自己的名字。

那是陈墨听过的，世界上最美的情话。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十次！又或者尝试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好！”

“我一定会重新找到你，玉兔。”

“无论如何都一定会重新找到你！”

陈墨看着手机里之前跟玉兔的甜蜜合影，好像能够感觉到脸庞上有玉兔的发丝掠过。

“加油哦！陈墨！”

迫不及待的转过头，希望能再次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可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玉兔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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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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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

每天跑去坑里提取氦3就成了陈墨最重要的固定日常。

他们没人知道那道能够赋予生命的蓝色能量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东西出现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所以就只能使用最笨的办法。

那就是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尝试。

其实……

“万一玉兔真的消失了呢？”

“也许那道蓝色能量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或许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呢？”

论坛上突然出现了不少这样的质疑声，负能量满满的言论让所有人都心情都不禁跌落谷底。

这个一直以来都被大家刻意回避的问题，终究还是被人残忍的说了出来。

“我知道啊。”

陈墨看着摄像头笑着回答：“但是她也同样有可能回来不是吗？”

他看着那些质疑温柔的笑着：“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跟她再见，所以哪怕可能性只有亿万分之一我也不会放弃。”

“我离不开玉兔，我相信她也离不开我。”

“所以我相信，玉兔一定不忍心让我失望。”

“她一定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那时候我一定要对她说一万遍我爱你。”

面对那些不好的言论，大家最担心场面并没有发生。

大家这才意识到，现在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脆弱的纯情少年。

而是那个独自在月球求生，拯救了无数人的陈墨。

就连死亡都没有让他退缩过半步，更别说只是失望而已了。

事实上并不需要谁来提醒，早在他听到这个办法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好了不会成功的准备。

他向来对自己的运气不太自信，所以总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

“就算是最终命运让我失败一万次，我也会去尝试第一万零一次。”

陈墨用近乎宣誓一般的郑重语气说道：“我知道这可能很蠢，但就像是玉兔不会放弃我一样，我也不会放弃她。”

于是，在当事人正面回应了那些质疑跟担忧之后，大家也终于明白了陈墨为了找回玉兔究竟在怀揣着怎样的决心。

就像是他回应时所说的那样——

就算是命运让他失败一万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尝试第一万零一次。

只因为那是玉兔，那个在无尽的黑暗中拯救他的玉兔。

“你们知道死亡之前的黑暗吗？”

“那里是一片虚无，我感觉到自己在不断的坠落。”

“我猜测坠落的终点会是地狱，可坠落没有终点。”

“我想我应该是死了吧。”

“可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玉兔出现了。”

陈墨说到这里眼眶有些发红：“她抱住我说……”

“陈墨，请不要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