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帝被气得不轻，直接让顾崇安好好管管这好儿子。

言外之意无非是让顾崇安劝顾渝退军。

顾崇安摸了摸鼻子，表面答应着，内心哂笑。

托了皇帝老爷您的福，这小犊子现在手握大军，又有世家撑腰，翅膀硬了，他根本没法喊得动他，让他退军了。

下朝以后，曲阜接顾崇安，听说了这事，便问：“侯爷，您当真要去劝世子退兵？”

自从上回楚怀修偷偷跑到北州去帮顾渝辟谣，帮他根治疠疾的事情被人传回来以后，顾渝和楚怀修的交情整个中州都知道了。

而且，顾崇安和顾渝的关系那么差——

现在让顾崇安去劝顾渝退兵，不要救楚怀修，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劝？劝他作甚？”顾崇安哂笑。

顾渝抢了他的七十万王军，还夺走了他的封地，他巴不得顾渝死了呢，又干嘛要去那小犊子面前找不快。

反正该找的人已经找到了，那顾渝也就没用了。

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虽是这么想的，顾崇安为了湖弄天启帝，还是派出了人去和顾渝说话。

顾渝直接当着围观百姓的面，把人脑袋给砍了。

“七殿下为人温和，处事光明磊落，不可能有造反之心。”顾渝用箭将人头射到了中州城门上，面无表情地开口，

“让皇帝放人，好好睁开他的狗眼查查，谁在背后诬陷七殿下。”

嘶！

众百姓倒抽一口冷气。

敢这样明目张胆数落皇帝的，顾衡绝对是头一个呀。

这事儿传到了天启帝耳朵里，天启帝气得砸了新进贡过来的砚台。

他把顾崇安传到皇宫里，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顾崇安，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敢如此出言不逊，简直反了天了！他这般大逆不道，你是不是也要大逆不道，反了朕啊！”

顾崇安澹定地跪下作揖：“臣不敢。”

又骂了一阵，见顾崇安纹丝不动，天启帝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便烦躁地挥了挥手：“退下。”

“……喏。”

顾崇安离开以后，袖袍下拳头慢慢攥紧。

看来……那件事必须得加紧了。

顾崇安离开以后，太子找到天启帝。

“父皇。”太子对着天启帝俯首作揖。

“病好些了？”见到来人，天启帝的面色慢慢缓和下来，示意太子坐下。

“好多了。”太子点点头，忽然撩开裙袍，朝着天启帝跪下叩首。

“太子，你这是作甚？”天启帝蹙眉。

“父皇，小七是儿臣一手带大的，他是什么人儿臣最清楚。他敬爱父皇，不会有忤逆之心，请父皇放了小七，并彻查此事，还他一个清白。”太子看向天启帝，定定开口。

“世人皆说，兄友弟恭乃最佳之事。可这事若轮到皇家，便会叫人觉得虚假。你是未来的君王，朕要教你——不能太过仁慈。”天启帝澹澹开口。

太子抿唇。

他听得懂天启帝的话外话。

天启帝亲手为他铲除那些兄弟，好让他在天启帝百年之后登基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他这副身子撑不到坐上那个位子。

他现在也不想坐上那个位子了，他宁愿自己沦为臣子，看着别人上位。

“父皇，请您放了小七。”片刻后，太子再度叩首。

天启帝沉沉看着面前之人。

温润儒雅，有谦谦君子之风，眉宇间存着先皇后的影子——他太像她了。

半晌后，天启帝叹了口气：“太子，朕是为你好。”

“儿臣更希望父皇也能对小七一视同仁。”

“罢了，你回去吧。”

太子不再说话，起身作揖后扭头离开。

随即去了天牢。

天牢的味道十分浓重，里面还有着粉尘，楚怀礼一进去就忍不住咳嗽。

他压下心口的不适，一路朝里走去。

须臾后，他看到了端坐在牢中的少年。

两个人均是一袭白衣，均是温润尔雅。

“皇兄，此处有灰尘，您不该来这儿。”楚怀修睁眼，看向楚怀礼。

“阿兄为会你澄清真相的，他们冤枉不了你。”楚怀礼微微一笑，想起什么，又说，

“那位顾都司，带了三十万人马，大军压城，逼迫父皇将你放了。”

能得到这样的兄弟，也不枉小七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楚怀修没有说话，只是垂了垂眼睫。

偌大皇城中，能真正对他好的，除了皇兄，也就只有顾家哥哥了。

可是他这举动，只会在日后，让自己更加举步难行啊……

“皇兄帮我给他带个话，让他退兵，不得在中州对父皇无礼。”

至少现在，还不是他能对皇帝无礼的时候。

他们还需要部署，需要等到羽翼彻底丰满，才能一口气将那些老骨头给一把铲除。

“好。”

楚怀礼给楚怀修留了一些饭菜，便离开了天牢。

顾渝很快便收到了楚怀礼送来的话。

但他没有退兵，反倒让大军往前一里，然后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彼时，实在忍不住，想要拿谋逆之罪斩掉顾渝的天启帝，收到了四个世家的联名上书。

他们让他放了楚怀修，说相信顾渝的眼光。

这话背后的分量，就等于楚怀修一下子获得了四个上品世家的支持。

这是什么概念。

北陈十分经济，楚怀修一个人在未来就可以掌控五分；

北陈文武百官，有大半在未来都可能会投奔到他的麾下。

而这些世家在他烧毁了古籍以后，反倒比以前更加肆无忌惮了，让他更加担心起自己的皇位来。

这就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在百般憋屈和怒火中，天启帝选择了妥协，下令放人，并随便斩了一个大臣，把诬陷的罪名推给了他——是的，诬陷楚怀修的话是他放出去的。

一是想给楚怀礼扫平障碍，二是想震慑顾渝，让他乖乖服软。

却不想到头来，吃瘪的竟然是自己。

楚怀修被放出来后，楼玉深短暂的震惊后，侧头瞥了一眼顾渝。

皇帝妥协了，世子爷牛批。

还得是他啊，直接用这么硬核的方式逼着皇帝服软。

从古至今，也就他敢这么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