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旁边的门已经开了一大半。

而四周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它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抓起旁边已经因为疼痛缩成一团的顾行之，顾渝大步流星朝着大门走去。

那边，顾崇安也没有管顾渝。

他已经感受到了体内的疼痛。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从皮囊开始一寸一寸蔓延，往五脏六腑而去，最后没入骨髓。

顾崇安痛得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听上去格外渗人。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顾崇安伸手撕裂了自己的外袍，露出肉身。

此时此刻，他的皮囊上已经被一条又一条蠕动的黑线覆盖——

他的指甲长出细长的蠕虫，他的头发刹那变白，他的肌肉被这些黑线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得一干二净。

顾渝背着顾行之听到嘶吼，回头看了一眼顾崇安。

不过短短一刹，顾崇安便变得只剩一张皮囊和骨头。

他不甘心地看着这边的方向，颤巍巍伸手想抓些什么，指间爆涌的蠕虫瞬间将他整个吞没。

很快，蠕虫散开，露出一具只有白骨的尸首来。

“自作孽。”顾渝嗤笑一声，扭头大步离开。

震动传到了外面，洞口开始往下塌陷，所有人被迫撤离。

唯有楼玉深和楚怀修还没有离开。

楼玉深想跳进去，却被楚怀修一把按住。

“小楼，先离开这里。”楚怀修温声。

“我师傅还在里面！”楼玉深红了眼睛。

“地面已经开始塌陷，皇陵正在往下沉。现在贸然进去，只会跟着皇陵一起沉进沙土之中。”

“可是，世子也在里面啊。”

“我知道。我相信他会安然无恙地出来。”楚怀修说完，便拽着楼玉深朝远处而去。

……

循着光芒朝外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光芒越来越多，暖洋洋地打在了脸上，顾渝才意识到自己出来了。

他听到了远处的马儿嘶鸣声，便顺着这声音走去。

很快，一片营地映入眼帘。

正暴躁着踹草地的顾山河听闻声音，下意识侧头。

随即面色一滞。

“都督……”

“都督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跑到了这边。

楼玉深和楚怀修过来时，看到顾渝背着一个浑身沐血的少年，俱是一愣。

回过神来，楼玉深朝着顾渝身后看去。

“世子可曾看到我师傅？”他问。

“师傅？他来了？”顾渝一愣。

看到顾渝的表情，楼玉深心头一沉。

“好小子，等为师出来，你必须得请师傅喝酒啊。”

想起张景年走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楼玉深的眼睛忍不住一红。

师傅是要渡劫飞升的人，有道祖保佑，一定不会出事的。

一定不会。

“顾家哥哥，那位是……”楚怀修看向顾行之。

“他叫顾行之，是我远方亲戚。”顾渝将顾行之放到地上。

顾行之已经不行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腹部那个张开的口子。

他所有的脏器都掉了一路，现在腹部深深地凹下去，看上去格外诡异。

顾行之的脸色白到了极致。

他伸手攥住顾渝的衣袍。

“可以叫你兄长吗？”顾行之咧嘴一笑，一嘴的血流到地上。

“随你。”顾渝伸手擦去他嘴边的血。

“我死之后，不要将我土葬。把我的骨灰……撒在漠北。”顾行之看向已经夕阳斜下的长空，眼角闪过一丝卷恋，

“那里是我的故乡。”

准确来说，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

当年顾崇安在大漠以北抓到他阿娘，就地强占，并将他们囚禁在那里十年。

那十年，是他最快乐的十年。

后来阿娘死了，他被带到了中州，囚禁在地牢最深处。

现在大仇已报，他在无任何心愿。

他只想回到那片囚禁了他十年的漠北之地。

因为那里呀，有阿娘的味道。

“好。”

见顾渝颔首，顾行之咧嘴一笑，慢慢闭眼，慢慢松了手。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无名的悲凉在这里蔓延。

顾渝伸手抚了抚少年的发梢。

人各有命，只道多桀。

火葬了顾行之，将他的骨灰安置起来，楚怀修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顾崇安。

不过看顾渝这表情，他便猜得到，顾崇安大抵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只是不知道那位道长……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落在大地。

顾渝看着北方，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大雍的皇都，在北方。

突然想去看看。

“顾家哥哥，回中州吗？”楚怀修走过来问。

“当日顾崇安是来杀我的，还有一波人，是奔着殿下去的。”顾渝开口。

意识到他口中的殿下是楚怀礼，楚怀修颔首：“我会查出真凶，为皇兄报仇。”

“那些腌臜事情让小臣来便可，殿下要一尘不染地坐到那个位子上。”顾渝侧头，咧嘴一笑，

“如此一来，才不会让殿下冠上和小臣一样的暴戾之名。”

楚怀修愣愣，也笑。

因为要去西州，两人便在此处作别。

楼玉深看了一眼那塌陷的地面，抿唇扭头，御马跟着顾渝离开。

他感觉他挺混蛋的。

顾渝去西州将六十万大军带走，直接驻扎在了中州城外。

这种张扬的举动，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通缉犯顾渝他回来了。

他不止回来了，他还明目张胆地带着大军来了。

哪怕没有虎符，没有官职在身，那些将士还是拥他为主。

天启帝知道以后，气得要死。

“反了，这群人真的反了！”

文庭阶讪讪开口：“官家，那位顾渝放了话，要您将借走的虎符归还，再归还他侯爵之名。如若……如若您不在三日内奉上虎符，大军便要踏破中州城，让……让江山易主……”

他诚惶诚恐地转达了顾渝的话，背上冒出一股冷汗。

第一次见到这种明目张胆用兵权威胁皇帝的，顾渝还是头一个。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文庭阶还是佩服顾渝的勇气。

自古以来皇权至上，像他这样挑战帝王之威严的，还真没几个。

因为他们的后果都是被用谋逆罪处置了。

天启帝知道顾渝这种疯子说话算话，他要是不归还虎符，那疯子一定会率军打进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