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行做了个梦,噩梦。
是黎荆曼刚生完孩子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那时的黎荆曼已经走出了产后抑郁的阴影,却还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唯一能让她有点鲜活劲的,就是跟着瑜伽教练孜孜不倦地进行产后身材复健。
有天他下班,听到楼瑜伽室传来声响,便佯装路过地过去看了一眼。
小仙女一身淡粉色瑜伽服,身体像一条蛇一样在地面一点点伸展,延伸。
她的脸因为一直在运动的原因也粉扑扑的,气色很好,漆黑的眼睛依旧清清冷冷的,仿佛在看着前方,隐隐又有些空洞。
清冷,却迷人。
那时的两人已经能说几句话,只是她依旧拒绝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偶尔在傅家遇见了,他如果主动开口搭话,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回他两句。
两个人仿佛变成了这个世界对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个认知让他烦躁。
所以在偷看被她发现后,他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与她打了个招呼。
随口道:“你对自己的身材倒是心。”
黎荆曼随手拿毛巾擦了擦沾着汗珠的脖子,眼神依旧冷冷的,唇瓣却微微地勾了一下。
清冷微柔的嗓音,听起来却如同一把涂了剧毒的刀子,直直捅进他心口。
“我总要给自己留些改嫁的资本。”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他自认已经最大程度的退步,竭尽全力地讨好她。
可她却仍是这样,不冷不热,油盐不进,甚至还敢这样当着他的面对他进行挑衅。
跟自己的丈夫表示期待改嫁,这跟直接告诉他我在盼着你早死又有什么分别?
傅景行怒不可遏,一时之间失了理智,下意识地,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还没死你就敢说这种话,黎荆曼,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
黎荆曼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任他拽着按在墙边,只是在他索吻时微微地偏了下头,避开了他的唇瓣。
“傅景行。”
她淡淡的叫他的名字,语气不冷不热,微嘲。
“你今天敢动我,明天就等着回家为我收尸。”
……
暗夜,傅景行倏然睁开眼睛,身全是冷汗,眼中惊惧仍存。
那种悲伤愤怒到极致,偏偏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似乎仍然停留在他的心口。
他很少被梦境吓到,但这个梦境,可怕就可怕在,它是真真实实存在过。
那样烈火灼心般的悲怒和无助,他曾经切身体会过,此刻梦中又生生地让他再次体会了一次。
她曾经对他,是那样的冷漠,无情,甚至残忍。
他知道两人之间出了问题,却又像一头在迷宫里迷失了方向的独角兽,撞得头破血流,偏偏找不到出路。
但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身侧,女人身体温热而柔软,呼吸清浅,因为睡前很累,她睡得很沉,对于他的惊醒,她没有任何察觉。
所以她也不会知道,他在黑暗中面对着她,用手指,轻轻地细细地一点点地描绘了一遍她的轮廓。
这是他的了,确确实实,已经归属于他。
她就睡在他身边,他只需动动手臂,便能将她揽入怀中。
他于是便这样做了,把她抱进怀里,四肢一点点的收紧,收紧。
睡梦中的黎荆曼有些不舒服,但她真的太累了,所以只是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在他怀里找了个满意的姿势,枕着他的臂弯再次陷入深度睡眠。
傅景行的心便随着被她枕着的那一部分肌肉一起塌陷下去。
如果此刻房间里有光,那光便能让人看清他此刻的眼神,是浓郁到比夜色还要暗沉的缠绵爱恋。
最近的一切都很顺利。
陆清明突然退出白家,白家群龙无首,项目一塌糊涂。
其他几个合作商趁火打劫,他作为第三方,成了最大受益者。
但那些都不重要。
最让他开心的是最近黎荆曼的态度。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他了,她会让他亲近,会陪他聊天,会和他一起十指紧扣地走在街。
就像一对正常的夫妻应有的那样。
和之前在台洲反抗失败后的心如死灰截然不同,也不是海岛时那种受制于他后不得不屈服的麻木和惧怕。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她对他是有一丁点的依恋情绪在的。
她在何政那受了不少苦,而他恰好在她无助时出现,又在她养伤期间一直陪伴和照顾。
换句话说,如果那时救了她照顾她的不是他,而是随便一个其他人,她也会因为体会到了安全感,从而对那人产生依恋情绪。
但好就好在,没有别人,只能是他。
事实,一开始也并不是他。
她其实是想通知李秀梅她受了伤,希望母亲能够取代他的位置过来陪护她的,但他以不能让长辈担忧为由劝阻了。
而他也在那时看出了,和她的原生家庭相比,他似乎永远只能排在第二位。
不客气的讲,在亲属关系中,她拿他当备胎。
所以他做了一件事。
是他给了那个女学生一笔钱,让她主动曝光了黎天海的死亡真相。
也是他授意那个女学生又去找黎荆曼的母亲谈了一次话,名义是道歉,实际就是在施压。
他知道黎荆曼母亲的性格,也知道她都做过些什么事,所以他能预料到,李秀梅最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结果也如他所愿,黎荆曼的母亲离开了,小仙女失去了最后的退路,她以后的的确确是无家可归了。
除了他的身边,她再无其他归宿。
事实,他做的也不止如此。
小仙女还是过于单纯,她以为她求他放过夏洛书,他就会毫无所求的放过夏家吗?
早在答应她的次日,他便找人去授意夏家,可以放过他们,但必须要让夏洛书变成已婚的身份。
那些人又岂会放过这根救命稻草?
同学会刚结束,夏洛书便结婚了。
他收到了消息,没告诉黎荆曼,他不希望她再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没必要。
他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跟他抢他的小仙女了。
……
黑暗中,男人静默地收紧四肢,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束缚着她的每一寸,埋头轻嗅着她身浅浅的香气。
现在好了,她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会再把他推开了。
这样想着,男人有些微的喜悦,他在黑暗中勾了勾唇。
这种愉悦的情绪,就跟此刻的黑暗一样,是见不得光的。
可是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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