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行是傲慢的,但他没想过,他看上的人会比他更甚。
他自视甚高,看不起其他人。
而黎荆曼,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她出于礼貌给予他淡淡一瞥。
那时她甚至对他有些轻蔑。
她对他见了便忘,又怎么会想到,从那一眼起,他便已经在算计她的一生。
所以说,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妙。
初见的奇妙误会,导致了她再次见到以傅千语兄长身份出现的傅景行时完全没有想起过两人之前的那场相遇。
傅景行接到了骨科医院的电话,对方带来的消息让他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排异反应通过了,可以安排后续的手术进程。
他没怎么犹豫,这种事情越早解决越好,立刻便带着黎荆曼去了医院。
黎荆曼只知道要做手术,却并不知道具体细节。
只有真正为两人主刀的医生谨慎的问傅景行。
“傅先生,您真的想好了吗?一旦这样做,你的手就会永远地缺失一块手骨,这样的手指,要比正常人的脆弱很多,反应也不会灵敏”
傅景行淡然:“想好了,动手吧。”
医生仍然劝解:“其实傅太太的情况很好解决,以您的身份大可以随意找一根手骨给她,没必要非要用您自己的”
“我真的想好了,你们不用再劝我。
十指连心,我不希望我太太的心里装着的是冷冰冰的器械,或者是别人的东西。
夫妻本就是一体,我的和她的没有什么分别,我自己愿意把我的东西给她,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们不用再劝了。”
“胡说!什么夫妻本是一体!
你的和她的怎么能一样!
景行,妈妈不同意你这样做。
你宠她也要有个限度!”
房门外,传来一道冷锐的女声。
蔺心仪板着脸从门外走进来,怒气冲冲看向傅景行。
“我知道你对她的事自责,但这不是你无限纵容她的理由。
曼曼是个好孩子,是受了不该受的苦,妈妈也心疼她,不然妈妈也不会帮她找到这家骨科医院。
但心疼归心疼,做人还是要理智。
你把你自己的手骨给她,岂不是要毁掉一个完好的东西去修复残缺?
残的就是残的,就算修上了也不可能完好如初。
而你的手,却是从此彻底地由好的变成了动过刀子的。
这不符合价值守恒定律,你是学经济的,应该比我懂,这样做有多得不偿失?”
蔺心仪谆谆教诲,苦口婆心。
她也很关心黎荆曼,要不然也不会在知道她来面诊后时刻关注着她治疗的进度,从而得知傅景行竟然做穿刺实验。
关心归关心,对外人的怜悯到底是比不上对自己儿子的亲厚。
蔺心仪并不愿意让傅景行对黎荆曼过多的付出。
“妈,你怎么来了?”
傅景行有些头疼地皱了下眉,但很快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夫妻之间谈的是感情不是交易,如果事事都要谋求公平,那多没有意思。”
蔺心仪面色微变,沉着脸:“这是她要求你做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傅景行闻言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你不会觉得有人可以让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吧?”
蔺心仪还欲多说,傅景行突然正了神色,淡声道。
“放心,我做事之前都会考虑好后果。
对我而言,一根小小的手骨算不了什么,不会影响我的生活。
至于曼曼,她现在失去记忆,我们两个相处的很不错。
我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手骨给她也算是留个保障。
万一有朝一日她恢复记忆,想起我们之间不愉快的东西。
有这根骨头在,她就算跟我闹,也不会闹得太狠。”
傅景行睨着自己的手,动了动手指,目光落在白润的指尖,散漫一笑,语气平淡。
“我欠她的太多了,还是还不上了。
她又不是会不计较的性子,既然如此,便也让她欠我一次。”
他把目光转回蔺心仪身上。
“比起一块可有可无的骨头,我更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
“妈,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往往一个人童年越是没有得到什么,长大后,那东西就越会成为他的执念。
你没有给过我圆满的家庭,便更加不能剥夺我自己追求这一切的权利。”
蔺心仪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而无力,那双和傅景行像了八分的眼睛,怔怔盯了他足有半分钟,嘴唇几次蠢动,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傅景行有理有据,甚至不惜内涵她这个母亲做的不称职,以至于她彻底的无话可说。
手术终究是开始进行了。
医生给傅景行打了支麻醉针,傅景行特意要求他别过量,他想清醒的参与手术全过程。
医生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保持了尊重。
傅景行垂着眼睛,面色淡淡地看着他用柳叶形状的手术刀一点点地割开自己的皮肉,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神情很专注。
源源不断的血珠从他的手指一侧往外冒,他淡淡地看着,在看到医生剖开肌理取出一枚沾着血迹的骨头时,甚至还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
麻醉的效果是在术后两个小时后开始淡化的,十指连心,这句话一点也没骗人。
傅景行终于体会到了当年的小仙女躺在病房时到底有多么的痛苦和无力。
随着痛苦的出现和加剧,他的脸色开始变白,额头冒出一圈细汗,抽丝剥茧的痛,从他的手指上一路蔓延至心底。
他开始烦躁,想要对身边每一个照顾他的护工发脾气。
他终于意识到当初的小仙女为什么会那样对待他。
他现在简直比她当初还不如,术后不过三个小时,就已经骂走了三个护工。
第四个小时,医生过来告诉他,黎荆曼的手术结束了,很成功。
傅景行因为痛楚而焦躁的心得到了短暂的安抚。
他终于又恢复了温和的一面,叫来了护工,嘱咐了他一番。
黎荆曼的麻药打的很足,整个手术过程中她都在昏睡。
她醒时已经是手术八个小时后,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
但护士还是第一时间给她送来了止痛片。
竟然是护士,不是傅景行。
她愣了下,随即想起傅景行的确是跟她说过他这几天有工作要处理,会和恩格斯他们在一起,没时间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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