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就是伊恩·斯坦，我的父亲。”克雷蒙的瞳孔收缩。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素食血和素食代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种东西的出现将彻底消融掉人类和吸血鬼之间无法弥合的裂隙。

它会是这片大陆上自从蒸汽机和火药以来，最伟大的发现。

克雷蒙把捏着信笺的手缩回在口袋里，皮肤上汗津津的，指尖触摸着那封信笺，就好像在触摸一块烧红的火炭。

这种东西的重要性无异于另外一个世界的青霉素或原子能，可以轻易的让打破现有的世界秩序，造成前所未有的变革，甚至是革命。

它固然是巨大的财富，一不小心，也同样会变成催命的利剑。

比如说，自己的父亲，就死的不明不白。

见识到了眼前的这一切，克雷蒙绝不认为那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素食血最大的优点在于，如果不捕食同类的话，血族的副作用就没有了，阳光对于血族来说也不再是催命的利剑，你虽然不会喜欢阳光，但你至少可以像人类一样生活。”

“不怕阳光……老天。”

克雷蒙惊叹。

素食血就像是一支对抗血族缺点的疫苗，这意味着服用了这种东西，几乎可以让吸血鬼变成没有缺点的完美生物。

多洛莉丝又一次轻叹：“不过没有事情是十全十美的，素食血毕竟不是真正的人血，如果只食用它的话，你会永远感到不满足的饥饿。而且，人血对于血族来说有一种致命的魔力，品尝过那种滋味的同伴几乎无法克制住再次饮用的欲望。”

就像是嗑药的瘾君子，克雷蒙在心里想。

“唯有战胜欲望的人，才能超脱于脆弱躯壳的桎梏。”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块怀表，看着表壳上镌刻的箴言。

克雷蒙突然发现，他之前没有搞明白的指针开始移动了，表盘上那根散发着淡淡银光的指针就浮动在绿色的顶端。

“我见过这块表，那块怀表是你父亲和小姐结婚时，送给小姐的礼物的东西。”

多洛莉丝注视着怀表，语气中充满了怀念，“它本身就是一件炼金造物，能时刻检测你身体中血液本源的浓郁程度。”

“绿色代表着无需进食，黄色代表着需要进食，如果跌到了红色，对于血的渴望就已经到达理智所能抑制的极限。如果是黑色……”

多洛莉丝陷入了让人不安的沉默。

如果是黑色，怎么样？

克雷蒙紧张了起来。

“就代表你失去了理智。”她继续出声：“有理智的时候，血族可以很高贵，但当这块手表上的指针到达了黑色，你就会沦为没有意识的野兽。为了吸血，你可以做任何事，吞噬任何东西。”

“任何东西？”

“母亲可能吃掉儿子，妻子可能吃掉丈夫……什么事都有可能，天晓得。”

克雷蒙觉得全身有些发凉。

“所以，要一直保持指针处于绿色和黄色的状态，尽可能不要跌进红色，绝对不要让它的指针指向黑色。”

多洛莉丝嘱咐道：“你作为一名刚刚新生的血族，你身体里自身的血液至少能坚持到下个月的满月。在那之前，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解决素食血的问题。”

“那条金蛇上的机关，里面是我母亲的初拥，还是您的？”

克雷蒙目光落向椅子上的彩蛋，彩蛋上方的蛋壳也已经自动张开，露出一枚模样古朴的戒指。

“我哪有去给你这样的高贵的存在以初拥的荣幸呢。是你母亲的，也不完全是，准确的说，那枚金蛇里的血液并不属于亲王或者十二个公爵家族中的任何一位，是传说中从神明指尖留下的鲜血。由德古拉一族的人代代相传。它被称之为源血，这是小姐给你成年时的礼物。拥有源血的人拥有无穷的可能。这也是裁判庭这几百年来最想找到的东西……”

多洛莉丝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突然目光一凝。

“多洛莉丝？”克雷蒙意识到不对。

“有人在靠近……大概是因为你继承源血时的波动，我想裁判庭下属的格林尼治天文台的星象仪应该捕捉到了什么。”多洛莉丝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但是却在多洛莉丝的意料之中。

克雷蒙不知道，他在昏迷中只是感受到热量和痛苦，可刚刚包裹在他的身体外，不断涌向身体的能量波动，落在多洛莉丝这样的血族眼中，就像是一颗璀璨的启明星。

要是裁判庭没有察觉，才是怪事。

“裁判庭的人！我要怎么办。”

克雷蒙眉头跟着蹙起。

如果还是几千年前，吸血鬼王子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唬人，但现在，时代变了，大人。

要是今天被人知道了自己是吸血鬼，可能明天就被裁判庭抓去剥皮萱草了。

“别害怕，即使是最精确的大型炼金分析仪，也只能定位到模糊的方向。你现在已经完成了源血的吸收，从外表发现不了你的异样了。只要一周之内不要受伤，不流血。等下一个月圆之夜，源血就会完全与你融为一体，到时候就算裁判庭的人和你擦肩而过，也认不出你来。”

“那那些裁判庭的……”

“至于那些正往这边赶来的裁判庭的疯狗，我去打发掉他们好了。”多洛莉丝语气平静。

“你……”克雷蒙嘴唇颤动了一下。

“别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己。记得你父亲伊恩当年开的玩笑吗，我的位阶足够去做童话故事里的大反派。你要对我有信心。”

多洛莉丝拿起彩蛋里的戒指，把它放在克雷蒙的手心。

她轻声说：“你先回家去，保持低调。原本怎么生活，现在就怎么生活。你表现的越正常就越安全。等我回来，咱们再研究素食血的事情。”

“在过去罗马帝国中，我们把一个人类有幸获得上位血族赐予初拥的这个过程称之为重生。恭喜你，克雷蒙，你现在已经是重生为真正的血族王子了。如果可以，小姐一定希望能够亲眼见证这一幕。”

“我处理完了裁判庭的人，就去找你。”

“你会去找我的……对吧。”

多洛莉丝的语气轻松的就像去喝一杯下午茶，但克雷蒙心中有些担忧，他对裁判庭毫无了解，但并不觉得会是一群容易对付的人。

“一定，我向您保证，我的主人。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多洛莉丝摸摸克雷蒙的脑袋。

“如果我没有找你的话……你天生就是要做血族的王者的，相信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你也能有一天成为世界的主人。我和你妈妈一样坚信这一点。”

“可是……”

多洛莉丝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没有可是。你要快点走，尽可能的离这附近的街区越远越好。小姐当年离开的时候，留了几句话给我，我现在说给你听。”

她把克雷蒙揽进怀中。

“她让你记住，永远小心裁判庭的人。你不了解它们的阴毒和可怕，她就是被他们盯上，才不得不和你们父子分开。在你能够保护好自己之前，保持低调，不要被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妈妈非常爱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完美的素食血族。你的成就将超过所有的祖先。当你的力量足以自保的时候，拿着血戒，就去庞贝吧——那里有祖先留给你的遗泽，你注定将继承过去而未来的所有的荣誉，然后再在废墟上重建整个帝国。”

“不要信任所有的人类，他们懦弱而盲从，也不要随便信任你的同族，他们狡诈而贪婪。只有多洛莉丝……”多洛莉丝的语气中流露出自豪，“她的忠诚是值得你托付生命的。”

“某些时候，血族的猎物除了普通人，还有我们自己。”

“最后，她请你要记住我们族群的仇恨！你是德古拉的血裔，你是一切的希望。”

随着最后一个句子落下，多洛莉丝的身影瞬移一般融化在了墓室的阴影中。

“快走，克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