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持经,忘乎所以。
烂柯一局,百年一瞬。
回到现世,定心“啊”的声惨叫,登时瘫软在地,潺潺鲜血自七窍冒出。
他只觉得脑袋里有无数根棍子在搅拌,耳朵里有无数个铜锣在乱响,两眼里有无数颗星星在转圈……
大半个时辰后,那地上躺着跟死人样的身体,偶尔抽搐了下,表明自个还没死透。
一个时辰后,定心勉力从地上撑起,神情萎靡的像七天七夜没合过眼的网瘾少年。
他觉得脸黏黏的沾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抹,再定睛往手掌瞧去,暗红暗红的一手将干未干的血渍。
“夭寿啦!流这么多血!”
“这坑爹货,瞎出的什么馊主意!”
“好悬没精神耗尽,要不这时候自己就是个活死人了。”
嘀咕一通,把险死还生的情绪宣泄出去后,他这才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进了斋堂隔间换了身干净的僧衣。
接着掌起油灯,把地上的十来具鼠尸齐齐整整地摆进灶膛。
再将散落的到处都是的桌腿藤脚接好,随处乱滚的瓜果蔬菜清洗了一遍。
至于那房檐屋角,泄的到处都是的鼠血,过于显眼的抹干净,暗处的就不管了。
最后是一大桶混有碎肉腥血的豆汁,他也懒得的再去磨黄豆替换了,直接就把豆汁倒进柴锅里。
经过高温烹饪,里面的病菌大概能全部灭杀吧?自己只是好心给他们添加了一丁点的高蛋白,保证他们营养摄入均衡!
再扔把姜片,什么味儿都掩盖过去了。
至于会不会吃坏肚子?你见过哪个妖怪吃坏过肚子?
如果有,肯定是妖怪肠胃太差,可不关和尚的事儿。
引火熬汁,持心诵念往生咒,定心一次性把噬尸鼠全超度了,盼它们早归极乐,若来世投胎做人,一定要记得知恩图报。
顺便收获了功德一龠。
干活儿的时间飞快,转眼间就过了卯时,天边亮起了一抹金光。
弥勒佛样的明悦,一反常态的,踩着金光,进了斋堂。
他鼻子动了动,无时不刻保持的笑脸刹那间僵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只是那对笑眯眯的眼睛,带着丝丝危险的光芒。
“定心,早膳都做好了吗。”
定心把手中的活儿暂时扔下,朝皮笑肉不笑的明悦点了点头:“这锅粥熬好了,就都齐全了。”
明悦绕着斋堂走动了两下后,再次问道:“定心,你昨晚有没听到什么异响,看到什么异象?”
定心眼神跟随着明悦,身子略略绷紧:“昨晚见过十来只硕鼠进了斋堂偷食,糟蹋了寺内快半个月的口粮。”
“我一怒之下,把它们全部超度了。”
“喏,骨灰都在灶膛里呢,师叔要不要过来看看?”
明悦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下:“阿弥陀佛,硕鼠偷粮,只求果腹,罪不至死,赶走便是。”
“定心你却取其性命,毫无我佛慈悲之心。当下看你,眼中杀意汹汹,心中业障深深。”
“想来是昨日对你略施薄惩,便心生忿意,将一腔怒火倾泻于无辜生灵。”
“硕鼠虽非贫僧所杀,却因贫僧而死。”
“幽冥之中,负此因果,贫僧心中难安。”
“西天极乐,见你无缘,实为贫僧之过啊。”
长叹声自明悦口中发出,配上他那副佛相,一副悲天悯人的佛陀形象跃然而出。
“这和尚,口舌好生了得!换做之前的自个,怕现在就要被诓的以死谢罪了!”
定心心脏狂跳,赶紧心中持诵“楞严咒”,硬生生将刚刚涌上来的“万念俱灰”的念头压了下去。
自己一席话说完,定心并未纳头就拜,明悦心中一个咯噔。
“奇怪,我的失心咒什么对他不起效果?”
“不应该啊,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饲养的口粮……莫非,身上藏有什么宝贝,或是什么先前不知道的秘密?”
想到这,他心中百爪挠心,直想当下就把定心拿下,先搜身后拷问,定要让这厮将宝贝秘密供出来。
但一想到这会儿把他拿下,可能会被寺里其他和尚撞见,若真是宝贝的话,可就到不了自己手上了,明悦就压抑下躁动难耐的心。
“莫急莫急,过了午时,再把他诓去后山溶洞里。”
“先拿了宝贝,再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以解害我孩儿性命之恨!”
定心脑袋“嗡”的一声,警铃狂响!
他刚持诵“楞严咒”,进入了浅层的“禅心通明”状态,竟是隐隐约约“听到”明悦心声。
特别是最后那句蕴含着弑亲深仇的心声,强烈到定心一字不漏的听进心里!
“这妖僧,原来是只耗子精!”
活了两世,从来只是在影视文艺作品中见过的妖魔鬼怪,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自个跟前,还想着什么炮制自己,能不惊惧,能不毛骨悚然?!
所幸,经过灵台持经之后,定心早非昔日吴下阿蒙,还能绷得住神情。
“你且好好做这斋堂功课。”
“午时之后,我自来寻你,消你业障,解你杀意。”
“让你有再归极乐之缘。”
“阿弥陀佛。”
定心看着他口中全是慈悲,心中全是害人心思的样子,只欲作呕。
“那可真要谢谢你了。”反正待会儿就要撕破脸了,他这会儿连个好态度都欠奉了。
听出定心言中的不屑之意,看出他已无上下尊卑的态度,明悦呵呵一笑,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高僧模样。
心中却是旧仇再添新恨,已然想出数十种酷刑用来折磨这个丑和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后悔来这世间走一遭。
而且,他愈发肯定定心有所依仗,所以才敢对自己如此大不敬。
“且让你再猖獗会儿……”
心中发狠,但样子还是要作足,以免炖在锅里的鸭子真的飞走。
他点了点头,要了豆浆和馒头,寻了个位置慢条斯理得吃喝起来。
心中有事,是以连豆浆里的异常都没闻出来,捧起碗,“泚溜”地喝了一口。
“噗呲!”下一刻,他张口就把豆浆全喷了出去。
“定心,你在豆浆里面加了什么?!”
正往灶膛里添火的定心,转头见明悦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才想起来那豆浆里混着了他的徒子徒孙。
定心脸上露出丝怪异的神情:“没什么,一点蛋白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