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光的夜幕中，他们相逢了。

地下是洁白的花田，天上则是毫无繁星的漆黑夜空。

一白一黑，让人在恍然间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天空，哪里才是地面。

而在宁封的眼中，或许自己脚下的才是天空。

因为那双金色的眼眸。

那双如同融化的赤金，就像是在洁白苍穹中的特异点。

在梦中，宁封似乎看到了高悬于天宇之上的烈阳。

他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眸。

天使。

神灵的造物，为了她们守护、征战的天之使徒。

除了最为外人熟知的光环和洁白羽翼，最令宁封印象深刻的还是他们金色的双眸。

这么一想，他已经见过很多的天使了。

天使谱系的觉醒者、普通的天使、传奇天使、甚至还包括堕天使和圣者的牺牲大天使。

同属于天使，江婉还太过于年轻弱小，她的眼眸中没有那种属于强者的气质。

而走向了堕落，李天都的眼眸中早已失去了曾经的光辉，向着深渊沉沦而去。

在所有的天使之中，也只有牺牲大天使在最后选择自我了断的那个瞬间才有这样威严和强大的气息。

煌煌如同天日。

这样的气质，在所有的天使之中，他只知道一位能够展露出这样的气质。

塞西莉亚。

那位对他有着莫名情感的神秘天使。

从一开始的近乎于敌对却没有出手，到后来渐渐对自己产生了改观，再到最后她会去主动帮助提供力量。

这样的改变并未一蹴而就，而是在两人不多的相处中慢慢改变的。

她在试着从他的身上看到某种影子，而他则是在慢慢改变她。

凭借言语、展露行动、每一次目光交错……他们都在互相改变。

宁封也说不准到底是哪一天，是哪一次，但是在某个瞬间他忽然就放下了戒备。

她是可以相信的。

他选择了相信她。

而对于塞西莉亚来说，这个时间可能要更早一些。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明白眼前的人不会变成她曾经见到的那个人？

作为天生的神性生物，从一降生就注定统帅天使的天使之首，她也记不住了。

只是忽然有一天，她明白了。

他只是他，不会是其他人。

所以，在塞西莉亚的眼中宁封便只是宁封，不再有其他的影子。

或许有一天他会自己选择走向那条道路，但是那样的抉择该由他自己来决定，而不是通过自己的催化。

只是这样子的话，就和那个女人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了……

虽然很不喜欢这种和恶魔做出相同选择的感觉，但是天使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不是向她低头，只是为了他。

只是，在妥协之后，她的心中或许还存在着不满吧。

明明我们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但是为什么不愿意更多的相信我，而是选择听信她呢？

与她对话、嬉戏打闹、插科打诨……

为什么不是我？

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塞西莉亚很迷茫。

与雅莉安娜不同，即使是在遥远的过去，她也很少接触人类。

即使是有些能够被称作“英雄”、“神之子”、“天选之人”这样名号的人，在她的面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看到的永远是向着她低下的头颅。

卑躬屈膝，向着她跪伏……

或是因为敬意，或是因为恐惧，具体是什么原因她不知晓，但也从不在意。

但是在所有的人之中，只有一个身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个羸弱的，只要轻轻一捏就会破碎的凡人。

但是，与他脆弱不堪的肉体相对的，是他极其强大的精神。

意志。

凝聚成，如同刀锋一般，足以向着命运长河斩去的可怕意志。

他是凡人吗？

或许，早就不是了。

但在他自己的认知中，在那些所有追随他的人眼中，他从未改变。

一个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存在。

那个人他的本身就不只是他的肉体，而是一个活着的标志，一个人类永远不会倒下的符号。

那时候，出于好奇他最终能够走到哪一步，她没有在意他的桀骜不逊，而是脚步未停继续踏上了追赶恶魔的路上。

但就算再相似，就像是继承了相同的称号，宁封也不是那个人。

就和宁封说的一样，他只是他，不是其他任何人。

……

……

梦境依然在继续，宁封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白狼，却没有再说出话来。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在道路尽头出现的白狼确实是塞西莉亚。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自己的梦中会出现她的身影？而且还是白狼的姿态？

但是，这种事事情真的重要吗？

不，其实不重要的。

她会出现在梦中这件事本身，已经就足够了。

沙沙……

缓步向前走去，白狼并没有逃开，而是依旧用平静地看着不断靠近的宁封。

“原来……”

将我拉进梦中的不是喜欢玩弄梦境的恶魔。

走上前单膝跪下，宁封温柔地抱住了白狼的头，用头轻轻蹭了蹭，低笑道：

“是你啊。”

而是不善言辞的天使。

在他的这一句笑声中，世界梦境出现了变化。

与曾经多次破除梦境直接时直接破碎的场景不一样。

周围的花田消散，化作了光点向上飘散，照亮了周围的夜幕。

至此，梦的世界消融。

青年轻轻抱着白狼……

不，并非是那样的场景。

存在于梦境世界中的，是更加更加美好的东西。

满身伤痕的青年抱着身无寸缕但身上却没有半点伤痕的天使。

“谢谢你，想要替我背负这些。”

犹豫了一下，宁封最后还是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用力将天使的身躯搂进怀中，他轻声在她的耳边低语：

“不过，还是让我自己来承担这一切吧。”

宁封没有得到回答，因为……

梦醒了。

……

……

从梦中醒来，睁开眼，宁封想要说些什么：

“塞……”

“塞什么？”

“塞……呃？”

！

？

但话语中的名字没有说全，剩下的话语就卡在了宁封的喉咙中。

因为，在大床的两侧，正有两双美眸正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一动不动。

！

！

危！

梦醒了，但我能继续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