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镇往西北走三里,距离符离县县城不远。
白幼美看得清楚,二兄白居易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不断回头眺望。神色间,有些忧虑,又有些期待。
诸多复杂的表情,同时呈现在这位未来的大唐诗王脸上,让白幼美盯的津津有味,内心则是感慨,原来连自家兄长这么优秀的人,陷入爱河,也会如此模样。
就是不知湘灵姑娘,现在于何地?
“前面可是白家郎君们?知郎君们进京赶考,我有些猎物赠予!”
突然,在县城的岔路拐弯处的竹林地,一道声音传来。
这道喊声,浑厚响亮,很快吸引了人的视线。
白幼美望去时,正是看到猎户老赵,手里拿着射下来的野兔,背上有个小包裹,抬头张望。老赵是湘灵的父亲,箭术在离山本地很出名。
“赵伯父!”
白居易见此,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在向母亲告罪后,迅速骑马上前拜见,一行人随停在路边等候。
白幼美闲得有些无聊,实际很想上前偷听,但见三兄白行简有些危险的眼神,他迅速制止住了小毛驴上前的步伐。
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白居易才带着包裹,还有两只肥兔返回,脸上洋溢着笑容。
显然昨日他做的那件事起效果了!
反之,赵家大叔也不会单独在此等候,必然是为了爱女啊!
白幼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家兄长这么开心了,他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嗯,都亏了他白幼美,白三十六郎,金刚奴!
否则啊!
他兄长和那湘灵姑娘,这一分别,各抱遗憾,这遗憾怕是要陪伴终生。
有句话说得好,爱要大胆说出口!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请叫他,大唐情圣!
白幼美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往长安后,开个婚介所,为一些失恋的少男少女挽回感情。凭着他的天赋,应该很有钱途。
“阿母,这是赵家娘子,为家人做的鞋子,还有两只肥兔,以期儿子高中!”
白居易回来后,先下马向马车内的白母通报了一下。
在这期间,将包袱里,精致包装的一双绣花鞋递给母亲后,他还摸摸索索的背着身子,将一些布鞋送给了白行简,另有老郑、小离丘、翠姑等人。
待见二兄上马,迟迟没有发给自己,白幼美眼睛都直了,他迅速骑着小毛驴跟了上去,眼巴巴地瞅着二兄抱得紧紧的包裹,道:“二兄,湘灵姑娘给我的呢?”
“没有!”自家二兄的声音,在此时有些凶巴巴,跟一刻钟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白幼美表情一滞,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会没有?”
“没有就没有。”
注意到包袱里露出的纸角,白幼美想不明白,但大受震动。
如今看来,是未来的嫂嫂湘灵,将他卖了!
卖得还干干净净!
难受,想哭。
“离丘,有酒吗?”
白幼美望向坐在马车行李边的小离丘,有气无力道。
“小郎,家里您让装的烧酒,昨晚被二郎全给要走了!”
“那肉饼还有吗?”
“有!”
离丘老老实实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张荷叶包的肉饼,递到了白幼美手中,眼神有些飘忽。
白幼美接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心情顿时顺畅起来。
这边刚吃饭,就听到旁侧的马车上,离丘下了马车,小跑到白幼美身边,举着一个小包,道:“还有小郎,方才二郎多给了一双鞋子,让我保管好,等过了这条小道再送过来!”
二兄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但愿昨日那亲自监督我进学的话,只是说说而已。
白幼美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幽怨望了眼前面骑马的白居易。
从符离到洛阳,有近八百里的距离。
白家人路上没有停歇,又无雨雪全是晴,足足花了二十日,才到达繁华的洛阳地界。
此时已是九月末,天气转冷。
就是穿着长袖,每逢早晨,也有些寒意。
白幼美到不觉得,这途中十多日内,除了休息时间,每日清晨,为二兄白居易、三兄白行简,轮流唤起了背书习字,都快冻得习惯了。
本以为二兄是说说而已,但这些时日的经历证明,二兄也好,三兄也罢,是真的认真了!
也多亏大兄白幼文在外地任上,不然,再加上大兄,每日三个人轮流辅导功课,起早贪黑,他感觉自己肯定会疯掉。特别是对一个不好古文的人而言,那就一种折磨。
但在高强度的学习过后,白幼美也渐渐有些适应,可能这就是所谓痛并快乐着?!
好在到达洛阳,眼见家门在望,定要收拾宅院,多少能轻松两日。
“看!这里就是洛阳!”
九月二十六日,经过前一夜修整,白幼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洛阳城下。
也不能说是洛阳城,而是洛阳城的外郭所在。
见人来人往,小商小贩吆喝声不断,同离山下的幽静,以及路过的城池相比,这才是白幼美眼中,真正的“都市”!
“谁家玉笛暗飞声,
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
何人不起故园情。”
白幼美不自觉地吟唱起来,李太白的这首诗,在此时最为应景,他怎么就没有李白的才华?
可见上天给了他英俊的脸,但却堵住了他通往诗圣的门,呜呼悲哉!
转念一想,尚未入洛阳内城,即见繁华如此,那万邦来朝的大唐长安,又该是何等景色?
白幼美越加坚定了往长安走一遭的打算。
等将家事安顿好,二兄白居易就要往长安了,三兄白行简自要留居洛阳,照顾嫡母。
到那时,他跟着二兄同去,倒不用太过担心学些什么的。距来年春闺日渐近,以之学习态度,二兄的注意力,自是要全部放在备考上,可没途中这般“悠闲”。
他可真是个天才!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白幼美骑着小毛驴,紧紧跟着车队,往城内祖宅而去,在唱了一首诗后,心思飘远而发散。
不知何时,一个青年大帅哥,骑马与他并向,将此诗最后一句,重复了一遍。
白幼美将来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观之风尘仆仆的模样,心道:莫非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那就是二兄的竞争对手!
考场如战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抱拳一礼,道:“在下白幼美,足下也是过路洛阳,往长安应试吗?”
青年大帅哥,闻言一顿,带着追忆道:“回小兄弟的话,在下刘禹锡,非是应试,这次乃是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