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和纪温走在小摊外侧的时候，白幼美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两人。

事实上，不单单是这两日，还有那些巡游在外围的护卫，也早被他第一时间发现了。

方才同离丘的对话，与其说是在安慰离丘，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现在的话，且从旁看去，他所有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只要过了今晚这关，白幼美相信，他们的担忧会随之消散，接下啦就是处理救下来的那个人。至于另一个被抓走的人，大体是难救了。

而想要解决再次到来的危机，并不算简单，这不，人家就已经主动找上门了吗？

在离山脚下生活了多年，耳濡目染下，虽然他有学习不少东西，但若正常的年纪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士子了。

但偏偏地，他不是。

“两份煎饼果子是吧，稍等马上做好！

离丘，将准备青菜拿过来！还有煮熟的鸡子！”

白幼美表情坦然地主做着吃食，主仆这些年来的配合，自爷爷不是简单的默契。

反而是见摊位边的顾客少了，张梁主动问起了事情。

“昨日，准确的应该是昨夜夜市将休时，不知两位有没有见过一名女子，从这里走过……”

说话时，一张画像就在闪烁的灯火下铺开，放在了白幼美的面前。

白幼美手下的翻滚动作，丝毫不停，随口道：“没注意过，昨日来往的人太多，还真没有太大的印象。”

张梁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问询，但白幼美始终秉持一个路人甲的身份，离丘则是偶尔附和，这里面甚至还有几个客人，也在一旁轮到起了昨夜的混乱。

长安城内，几个大人物，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让整个西市，于昨夜鸡飞狗跳，连带着一些生意也被打扰，若说没有几句怨言，谁会相信？

张梁只是想打听一点消息，外加他见白幼美这摊位有些特殊，才主动寻得过来，但没想到会激情这么多人的不满。

众人的不满，不敢针对天子，不敢针对朝廷，但以盐运使之所行，一日的时间，也算是传遍了整个京师。

或者连张梁也没想到，李府在外的名声，似乎比他预料的还要狼藉。

但他面上到底还是不能保持处变不惊，也就在拿了煎饼果子，离开小摊之后，一边大口吃着，感觉着里面的味道，一边站在旁边的房角处，饶有兴趣地望着来回之人。

“校尉是感觉这处摊贩有问题？

属下觉得也是，看那文质彬彬的模样，不应该是哪家士子吗？怎会来此，做这等营生。

但，这煎饼果子还真是味道不错，里面还放置的有青菜，属下可从没有觉得过，这生菜，也会变得这么可口。”

纪温双眸，还没有离开白幼美的摊位，他虽不特别专注于口舌之欲，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将类似于烧饼这等吃食，能混杂成这般模样。更重要的是，街边这位士子所为，让他生出好奇。

张梁咬下了最后一口煎饼果子，相比于普通烧饼，这所谓的“煎饼果子”，味道更是惹得人上瘾。

“我去那里，当然不止是那个摊位看起来有趣。你当是知道的，穷人孩子早当年，别看他是个士子，但这年头，家道中落之辈，不在少数，说不定正是因此来给家中补贴一些家用，而看他那熟悉的样子，也该是做的挺多。

另外，你也应该知道，从昨夜开始，我们都没怎么歇过，饭也没怎么好吃，便是饿了……

自然，我不仅仅是为了这点事情。

他所在的地方，你可看清楚了，还有那推车的布置……”

纪温顺着张梁的话，沉吟道：“处在边缘，后面还有一堵墙，若是他没有移动小摊位置的话，处于闭路之上，逃走的那人，怎么会选择这里。何况，属下不相信京兆府捕快，还有老武他们，没有检查这里。且按照属下的调查，嗯，这个摊位，昨天就在这里。

真若做了这事，他还怎么敢出来？何况，看之打扮，也非是无知之人，又怎会看不出里面的是非。您也看到，昨天府上的人都出动了，平常人遇到这些，可不是连躲着都来不及吗？”

从合理性的方向上看，纪温都是最为合理的，但谁知张梁接下来的话，竟是让纪温给噎住了。

“正所谓兵者诡道也，老武昨天，可能就没考虑到这重，才让人给逃掉了。何况这推车的物件这么大，真要藏一个人，虽说不可思议，但说不定真有办法了。再有你说的府上问题，你也看到了，府上的权威，正在慢慢消散，甚至正在演变成为人人喊打的模样。有几人路见不平，转而相助，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见纪温沉思之色，叹息道：“当年在边关杀敌，也正是敌将，竟敢虚晃一兵，才让我们那一部吃了大亏。而所有的办法，都是互通的，有时候，有些事情，难以找到答案的时候，往另一个反方向去想，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我们现在还没有线索，也正是寻找突破的时候，等他们收摊了，让两个人专门跟上去，仔细看看有没有问题。”

“是！”

~

白幼美并没有想到，张梁凭借那超强的感官，就将他当做了嫌疑人。

但在夜市结束后，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今晚来摊位上的人，也正是他一直用余光注视的张梁一行人，没有猜测的话，应该是那盐运使府上的人，但相比于昨日的大张旗鼓，这一行人，行事更加隐秘了一些。

这样的潜在敌人，或者说是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回到了小院，正常的清洗着推车，然后有对生鸡子的清洗，锅灶的整理，对于下午新杀的鸡，加以腌制。

这些事情，有离丘和老郑搭把手，做起来轻松许多。

白居易则继续秉烛读书，长安考试越来越近，除了西市发生的一切，还有盐运使府上的热闹外，实际整个大唐长安，已经被即将到达的春闺大事，所充斥。

相比于前数百年，这近两百年来，这应该是最好的时代，至少背后没有显赫家世的士人，也能凭借考卷和名望，而跻身于官途。

“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