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戎急得在牢房里团团转,反复回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苦苦思索着破解之法。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的两个狱卒去而复返,径直走到牢门口,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刘戎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那两个狱卒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墙角,拖着那个男子就往外拽。
那男子挣扎着惊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还没到秋天!我不走,我不走!”
狱卒抡起手中的棍子往他脑袋上一阵乱砸,一边把他往外拖,一边喝道:“你与父妾通奸并谋害亲父,十恶不赦,不必等到秋后了!”
“那贱妇胡乱攀咬,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男子哭喊着,双手紧紧抓住牢门的栏杆,死活不肯松手。
狱卒举起棍子啪啪地往他手指上砸,骨骼碎裂的声音听得刘戎心里一阵紧过一阵。
待到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男子终于被两个狱卒合力抬走之后,刘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背上早已冷汗涔涔。
十恶不赦不用等到秋后处斩,谋逆排在十恶之首!
也就是说我随时都会被斩首?
怎么办!怎么办!
“哈哈哈哈!”一声苍老而又不失豪迈的声音忽然响起。
刘戎惊慌之下转头,原来在这间狭小的牢房里,竟然还关着一个人。
刘戎浑身一个激灵:“逼格满满,出场风骚,莫非是个高人?”
“老先生何故发笑?”
那老者长身而起,站在月光下抖了抖自家皱巴巴的长袍,低头嘿嘿直笑道:“区区牢房方寸之地,竟也想困住我铁腿水上漂?”
“水上漂?”刘戎又愣住了,“密闭空间,没有水呀?”
老者傲然道:“不知道老夫会穿墙术的吗?”
“还会穿墙术?”刘戎心里浮起一丝希望,可他记忆里又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不太敢相信老者嘴里的话。
莫非真是个仙侠版大明?
自己以前纨绔公子哥的见识太窄了?
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刘戎决定有没有兔子,打一竿子再说,他赶紧往前爬了两步,仰头对着那衣袂飘飘,无风自起的老者沉声道:“老先生,能否顺道救在下一命?”
见老者无动于衷,刘戎连忙补充道:“在下家中颇有余财,事成后,定然重金回报!”
老者原本还古井无波的脸上顿时泛起怒气,呵斥道:“阿堵之物,竟然也敢拿出来玷污老夫!你在这牢里老实呆着吧!”
说完,老者右手拈诀,口中念念有词,长袍越鼓越高,眼看就要飞身而去,刘戎大急,连忙扑过去拽住他的衣摆急道:“老先生恕罪,在下绝无冒犯之意!”
高人果然不能以财货诱之,看他这派头,真的是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只要老先生能够伸出援手,来日在下定然衔环结草,誓死以报!老先生,救命!”
老者低头正色看了刘戎一眼,无奈道:“好吧,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等会儿随着老夫一起念吧,口诀我只说一遍,你要听仔细了。”
刘戎郑重点头,只见那老者双目微闭,口中喃喃自语,道:“南无阿弥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穿!”
刘戎目瞪口呆,这口诀佛不佛道不道的,似乎……不对劲儿啊?
正疑虑间,但见那老者双目陡然圆睁,往前大踏一步,身形突然加速,朝着牢房的石墙猛然撞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老者“唉吆”一声,直挺挺地晕死过去。
刘戎瞬间又坐倒在干枯的稻草上,果然是个被折磨疯了的神经病……
这里关的全都不是正常人,太他么吓人了,我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正在刘戎急得好似热锅蚂蚁的档口,幽暗走廊的尽头传来锁链划动的声音,应该是门又打开了。
继而传来脚步声。
一名狱卒提着灯笼,领着一位神容憔悴的员外,在刘戎的牢门前停下。
刘戎透过昏暗的灯光看过去,那员外模样的人他脑海中有记忆,正是刘府的大管家刘安。
这刘安名义上虽然是刘府的下人,事实却有着超然的地位,即使是刘戎的父亲刘綎和母亲张氏也对他恭敬有加,更别说他们这些小辈了。
狱卒一边走,一边轻哼道:“又撞墙了是吧?进来两年多了,天天撞墙竟也没死,或许哪天真能让他练出个铁头功,逃出生天也说不定。”
说完,狱卒将灯笼放在地上,踩着板凳伸手关了上面呼呼冒风的窗口,转过脸看了刘安一眼:“半柱香时间。”
刘安朝狱卒拱手作揖,目送狱卒离开后,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刘戎。
刘戎往前扑了几步,双手扣住铁栅栏,急切道:“这里守备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刘安面无表情地席地而坐,搓了下大拇指和食指,颓然道:“这个呗,还能怎么办?”
刘戎会意,心里又腾出一股希望,急切道:“那多给些钱能将我救出去吗?”
刘安摇了摇头。
刘戎不信:“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就使劲儿砸钱,三万两!五万两银子的往里砸!一定把我——还有我娘她们救出去。”刘戎鬼使神差地加上后面半句,看来身体的原主人还是比较孝顺的。
刘安继续摇了摇头:“陛下钦定的案子,花多少钱都没用。”
刘戎重重地锤了下地面,恨铁不成钢地启发道:“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谁让你推翻皇帝的旨意了,你可以买通狱卒,找几个死囚代替我们去砍头!”
刘安眉头紧锁,似乎是在仔细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好一会儿才颓然摇头道:“斩首前程序复杂,还有几道人手要验明正身。”
“那就再买通验明正身的人!”
“应天府监也会检查,如此大案,说不定应天巡抚也得过问。”
“统统买通!我知道,我们家很有钱的!”
刘安垂头丧气:“二少爷,这些日子上下打点,府里几乎已经空了。”
“卖地!卖祖屋!”
刘戎一口气说完心里又是一阵怪怪的不得劲儿,到底是原主灵魂的影响,还是我自己乱了方寸?
谋逆大案,怎么可能靠钱摆平?
“二少爷,这些明面上的东西早就被朝廷封了。”
刘安苦笑一声,心想这二少爷到底比不得大少爷那么顶天立地,真是可惜了大少爷。
幸好府里提前知道了风声,将大少爷的两个公子送走,好歹算是给刘府保存了一点血脉。
“来不及了,我已经得到消息,明天午时便会行刑。”
刘戎愣住了:“明天行刑?”
刘安隔着铁栅栏抬头注视着他:“方才我已经见过夫人了,夫人交待我无需再白费银钱,今后只做两件事。”
刘戎心底一沉:“哪两件事?”
“一件是给老爷平反。”
刘戎再次鬼使神差抢道:“爹绝对不会反叛朝廷,投降建奴的!”
刘安闻言也是面现痛苦之色:“老爷是绝对不会。可尸首没找到,总兵将印也没有缴回,朝鲜那边嫉恨老爷当年羞辱过他们君臣,竟也推脱说不知。”
说着刘安目眦欲裂,恨恨道:“可怜当年抗倭援朝,是老爷率领将士们在朝鲜饮冰卧雪四五年,才保住了他们的宗庙社稷!”
“这帮杂种不思回报倒罢,竟还如此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