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大费一番周章,好歹是见到了朱由校。
“哈?刘戎这贼厮让兵部扣了?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朱由校原本还沉浸在万历驾崩的悲戚氛围里,心不在焉地见了福禄等人,陡然听说刘戎被扣了,说不出的开心。
李子权跪在地上满脸黑线,不说皇长子和大人交情深厚吗?怎么看着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因为什么?”
“小的,小的不知……”福禄战战兢兢道。
“福禄!”朱由校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家伙贼头贼脑的,和刘戎一样不是好东西。”
福禄弱弱道:“托殿下的福……”
“我问你!”朱由校恶狠狠道:“我的棱堡呢?是不是一点都没修!”
当时刘戎敲朱由校的竹杠,福禄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可怜堡里一直都是紧巴巴的日子,银子早不知道被刘戎挪到哪里使了。
“启禀殿下,这个,工程浩大,尚在,尚在准备之中……”朱由校突然问起这茬,想必事先有所了解,福禄可不想再担个欺瞒的罪过。
朱由校恨恨道:“我已经让锦衣卫查的清清楚楚了!刘戎那厮分明就是在诓骗我!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这回还敢欺瞒我!”
“此番进京,即使兵部不找他麻烦,我也是要治他罪的!”
福禄唯唯诺诺,不敢反驳也不敢辩解。
朱由校旋即又说:“不过兵部敢抢在我前面拿人,那也是不给我面子,魏进忠!”
魏公公舔着一张老脸笑嘻嘻地凑过来应了。
“叫上几个校尉,随我到兵部去拿人!”
魏公公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道:“奴才遵……啊?去兵部拿人?”
魏公公支支吾吾道:“殿,殿下,那个径直去兵部拿人是否太过唐突?奴才以为可以让司礼监的王公公下个帖子询问下事由,亦或麻烦孙师傅过去交涉一下,总之……那帮文官可不是好惹的啊!”
朱由校摆摆手:“没事惹他们做什么,我过去提了刘戎那厮就走,不耽误他们上值。”
“可是,殿下……”
“你这老狗!”朱由校狠狠拍了一下软榻的扶手,“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叫你去你就去!”
“是。”魏进忠苦着脸答应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他一出去就招手换来一个小宦官,轻声急道:“你快去知会孙师傅,就说刘戎被兵部的人扣了,殿下正赶往兵部提人呢!老奴恐起冲突,特向孙师傅禀告!”
这边朱由校坐着轿子,前呼后拥了一大帮太监、校尉,浩浩荡荡地往兵部而去。
福禄三人矮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李子权悄悄问:“皇长子殿下杀气腾腾的,到底是冲兵部呢,还是冲我们大人呢?”
福禄低声道:“大概,或许是冲着兵部吧……”
朱由校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兵部。
颇为意外的是,竟在兵部门口遇到了同样赶来的司礼监王公公王安。
王公公也很奇怪皇长子会到此,赶紧前去见了礼。
魏进忠轻声问身边的小宦官道:“这事儿,连王公公那边也知会了吗?”
小宦官皱眉道:“没有啊?”
魏进忠顿觉奇怪,可容不得他细想,赶紧也过去给王公公见礼。
那边兵部尚书王象干带着一众侍郎、郎中在门口迎了,朱由校、王安简单和他们客套几句后道:“听说你们扣了刘戎?”
王象干想不到皇长子竟然也知道这么一个低阶的武官,但好在皇长子年少,不得干预政事,他震惊之余却是含糊道:“殿下误会了,只是稍留在这里,询问一下太平堡之战的详细过程罢了。”
朱由校“哦”了一声,又道:“他人呢,带我去看看。”
王安适时地插声道:“老奴也是得了皇上的旨,特意为这事而来。”
王象干原本还以为王公公是为了别事过来传个口谕,只是在门口恰巧遇到了皇长子,想不到竟然也是为了这个区区武将!
我的天爷!这刘戎到底是什么背景,区区武官,竟然劳驾皇帝和皇长子同时过问!
他赶紧给一脸懵逼的李景升使了个眼色,李景升悄悄退下后撩起袍子便飞快地向后堂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对遇着的书办急道:“快!快!快给那个大爷松绑!”
这边,朱由校、王安在王象干等人的陪同下,慢慢幽幽地晃到兵部的后堂。
只见刚刚被松过绑的刘戎等在那里,看到朱由校慢慢悠悠地踱进来,忽然一脸悲愤跪在他面前。
朱由校刚想奚落他几句,可又看他那杜鹃啼血猿哀鸣的样子,心里一下软了下来。
虽然刘戎之前曾狠狠地得罪过他,但自从听说刘戎义援柳河堡,一战斩获鞑子首级四百三十六颗之后,便打心底彻底原谅了刘戎,反而对他愈发敬重起来。
这回刘戎更是率军在边墙击杀了更多的鞑子,这对一向关心军事的朱由校来说,简直就是经天纬地的壮举!
朱由校心中敬佩刘戎,声音也温柔了很多,道:“刘戎,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戎听了却不发一言,也不像泼妇那样喊天叫屈,只是低垂着头,咬着嘴唇不出一言,神情悲凉中带着几分欲怒而不怒的自矜。
他眼眶泛红,眨了几下,虎目中的眼泪终于不负众望地滴落下来。
这沉默而痛苦的一幕很快引来堂内众人的同情,连一干兵部官员都满脸沉痛之色,唯独李景升李主事的脸色却越来越绿了。
“呸!想不到这粗鄙武夫竟也如此狡诈!”
大堂内沉默半晌,朱由校稚嫩的声音长长一叹,道:“刘戎你快起来,你在辽东阵斩鞑子首级七百四十三颗,我是很佩服的,你是我大明的猛将,任何人也冤你不得,相信父皇一定会为你做主!”
王安也温柔道:“刘大人,您尽管如实地说。”
刘戎起身,眼泪已不再流了,可眼眶却仍旧发红,恭敬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怨气,这种怨气恰到好处,朱由校看眼里,胸中陡然升起一定要为忠臣平冤昭雪的豪情来。
李子权跟在后面看得义愤填膺,想我家大人顶天立地的汉子,杀鞑子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至如此啊!不就是一碗热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