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薄曦，金鸡报晓。

徐乐起了个大早，清尸小童终日都很忙碌，稍有惰怠，就容易招致其他狱吏的责难。

简单吃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徐乐麻溜地从屋门口抄起小木推车，将昨夜的狐妖残留尸骸运出屋外。

行至半路，却听到一人朝着徐乐挥手打招呼。

瞧见来人面貌后，徐乐停下小木推车，对着来人做手礼，语气十分尊敬。

“阳叔。”

徐乐小时候父母被小妖害死，徐乐能活到现在，多亏了张阳将他带到邪妖狱，给了他一份差活。

这份恩情，徐乐一直铭记于心。

能够回报张阳的，就是将手里清理妖尸的工作认真做好，不给张阳这些狱吏添乱。

“昨晚狐妖体内的妖气不重，处理的还算轻松，阳叔不用担心。”

徐乐摸了摸自己脑袋，有些腼腆地对张阳笑了笑。

在邪妖狱这地方，装老实听话，才能活的久。

清理妖尸并不容易，容易碰上些脏事。

每次轮到徐乐清理妖尸，张阳隔日一早就守在徐乐屋外。

只等徐乐平安推开屋门，张阳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

“这些年，你成长了许多。”

“但在这邪妖狱还是得靠自己，我能给你的帮助也不多。”

张阳面容严肃，他伸手拍了拍徐乐肩膀，遥想当年刚进邪妖狱，徐乐仅有张阳半人高，如今几年过去，徐乐都快赶上张阳了。

时光如梭，这孩子的心性倒也沉稳了不少。

“过几日就是上元灯节了，我这儿有些新鲜水果，你拿去尝尝。”张阳今日不是空手而来，他右手提起木篮，里面盛着几串紫葡萄，几颗猴儿桃。

“谢谢阳叔。”

徐乐擦了擦手，小心接过木篮，他瞧见张阳转身就要离去，连忙喊了一句。

“阳叔，我也有东西给你。”

徐乐小跑回屋，再出来时袖子却膨胀鼓起，像是藏了些好东西进去。

正是昨夜的那条白狐尾巴。

“阳叔，这是昨夜狐妖尸体所留，就送给你了。”

“胡闹！”

张阳看到徐乐拿出雪白松软的狐狸尾巴，对着徐乐就是一顿训斥。

“邪妖狱有邪妖狱的规矩，发现妖怪遗物，需向上禀报，等待上面派人来处理，哪里有私藏遗物的道理。”

“徐乐，你且记住，千万不能为了贪小便宜，而吃了大亏。”

徐乐的这番举动属实是气到了张阳，他袖口一甩，就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但徐乐也是怀着好意，想把白狐尾巴送与张阳，他当然知道邪妖狱的规矩，心里也清楚即便上交，最后也是被上面的人瓜分。

只不过张阳不要，徐乐也不便多说什么。

徐乐印象中的张阳，说话不多，总是板着一张脸，但只要是轮到徐乐今夜清理妖尸，第二天推开屋门，张阳一定准时站在杂屋不远处。

有时候只是看了眼徐乐就离去，但有时候也会上来关心几句。

也算是徐乐在邪妖狱唯一的亲人了。

……

邪妖狱，掌狱司。

院子内栽种的几株海棠花，经历前几晚的夜雨，此时也垂下了脑袋。

张阳对着面前穿官服的男人俯身作揖，喊了一声大人。

急匆匆地从徐乐那里离开，是因为今天还要帮徐乐来求个情。

“徐乐他是我带进邪妖狱的，也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

“大人，让他处理些普通妖物的尸体，他能做的很好，但这玄字三号狱的大妖，怕是……”

张阳的话说到这就停了下来。

司狱官孙斌管理着邪妖狱大大小小的事务，虽说狱内关押着的大妖他无权定夺生死，但邪妖狱日常的事务安排，他还是会亲自过目。

理说张阳仅是个寻常狱吏，即便有事也无权直接上报司狱官。

但徐乐这事，张阳自觉万分重要，左脚离开徐乐那儿，右脚便直奔掌狱司而来。

“张阳，此事不妥。”

“如今狱内仅剩下三四个清尸小童，前几回也帮你融通过了，这次我也无能为力。”

听到孙斌的回答，张阳咬了咬牙。

“大人，下属愿意顶替徐乐，去清理玄字三号狱的妖尸！”

“张阳！”

司狱官孙斌大手一拍桌子，眉宇间有些怒意，方才已经表明态度了，张阳还要顶撞，这让孙斌十分不满。

但毕竟都是共事同僚，孙斌也不做追究，只是甩了甩衣袖，示意张阳离去。

张阳在司狱官这里吃了闭门羹。

摇头叹息一声，就往徐乐的住所去。

“徐乐，你晚上可想吃些什么？”

“阳叔，你太客气了，刚才司狱主薄大人已经通知我提前去玄字狱报到了。”

“这么早就让你去……”

“徐乐，我且问你，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

张阳的话，让徐乐愣了一愣，再傻的人，也能从张阳的话语中明白些什么。

徐乐只是故作轻松，咧嘴笑了笑，回答道：

“阳叔不用担心我，真要说有什么事挂念着，就是希望阳叔以后都要吃好睡好，长命百岁呢。”

“你这滑头小子……”

平时一脸严肃的张阳，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徐乐这个孩子，打小就懂事，从来没有给他添过乱。

但也正是这样，张阳心中却愈发不舍。

玄字狱关押着的，都是道行颇深的大妖，即便死了，一身诡谲妖气未散，让徐乐这种清尸小童去处理，说白了就是送死。

至少在张阳的记忆中，玄字狱的大妖尸体，至少都得会害死三四个清尸小童。

“徐乐，你晚上千万要小心，你没处理过玄字狱大妖的尸体，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要是实在有危险，你就连夜逃离邪妖狱吧，再也不要回来，这里的事，有阳叔替你顶着……”

徐乐知晓张阳的倔脾气，只要是说出去的话，就基本不会再收回。

徐乐也清楚如果自己从邪妖狱逃了，遭殃的就是张阳了，但为了不让张阳替自己担心，徐乐也只能应允一声。

答应会照顾好自己。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得到徐乐的回答，张阳不再多说，边走边点着头，能帮徐乐的都已经帮徐乐了，晚上就看徐乐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