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聂人王，神母实在难掩心中波澜。

这真的是聂人王！

可是……他不是早在十六年前就与长生不死之神同归于尽了吗？

当时她可是亲眼目睹二人一起陷入了那可怕大战所造就的无边黑暗虚空之内啊！

那种超乎她所能理解的空间，哪怕不是传说中的地狱，只怕亦已相去不远了……总之，那一定已不是人间之地！

然而此刻，本该身处黑暗地狱的人，却出现在了她眼前。

——是怀着不甘怨念之恶魂重返人间吗……

“见过大圣母！”恰在此时，独孤梦三人的声音，将神母从漫游无边的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

整个人也恢复冷静，头脑清醒了许多。

自己在瞎想些什么呢，人死岂会复生？这世上又怎会真有鬼魂存在？

天下间所谓神、魔、鬼，最后证实其实都是人，只是能力非凡、能常人所不能罢了。

只能说……在聂人王身上发生了她不能理解的事，并因此得以回到人间，但一定和鬼神之说没关系。

没看见地上的影子么？

更何况，刚才她还未出来时便隐约听到水灵问“这是谁”，显然聂人王是十二这孩子带回来的。

——若真是恶鬼，十二岂还有命留至今日？

——观十二神情，也不像是见了鬼似的样子……

退一万步说，聂人王当下这种状态，看起来身负重伤的模样，可谓虚弱至极，自己也断没理由怕他啊！

“且听十二怎么说……”

看到神母很快便恢复至她们平时所熟悉的样子，这让独孤梦三人有些怀疑刚才是不是她们的幻觉。

不过独孤梦很快就没再纠结这个了，在神母的示意下，将取得神石后一路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一一讲述……

这一说，便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神母、水灵、小青三人听完，一片沉默。

水灵、小青二人自是对于聂人王的强大有了初步的了解，这时候时不时看向聂人王的目光之中，已带上几分敬畏之意。

神母的关注重心则是落在了独孤梦所说的“武无敌”这三个字上面。

一番记忆深处的搜索后，才恍然记起有关这个名字的事迹。

难怪乍听之下有些耳熟，却是一位几十年前曾经昙花一现的武林名宿。

当年长生不死之神更为关注那个时代的武林霸主东神龙，对于这个樱花般绽放又凋零的武无敌没太在意，从而没有进行招揽……却没料到，这竟是一个惊世骇俗的超级强者！就连聂人王亦有所不敌！？

一番暗自惊叹后，忽然想到神石已被聂人王所得……

袖袍一挥，一股吸力凭空自生，无形无相向聂人王身上席卷而去……

“嗯？没有？”

转头看向独孤梦，眼神之中带上了几分疑问。

独孤梦先是不虞神母有此一着，不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摸索聂人王身上的神石。

对神母的行为，她欲言又止，便又在这时听到神母疑惑的语气，不禁一愕：“啊，没有？”

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

自己明明看着神石被聂前辈所得……等等！

难道说，是在和那个什么武无敌交手时，不小心遗落了？

越想越可能。

也不隐瞒，当下便将自己心中猜想道出。

看着独孤梦不似撒谎的样子、茫然的眼神，再凭借多年来对这孩子的了解，神母终是缓缓点头，相信了对方所言。

事实上，和独孤梦想法一样，神母对于神石……也并非是志在必得。

她之所以派遣独孤梦等人去杭州雷峰塔下去取神石，无非是想借神石之力，对抗日益强大的惊神宫，近些年来，尽管不愿承认，但是她女流的确渐有不敌惊神宫之势头……

同时，亦绝不能让惊神宫得到神石，反过来对付她们女流！

现在，既然大家都得不到神石，结局虽算不上完美，却也能够接受。

“只可惜阿十、十一她们白白牺牲了。”这时候水灵突然幽幽一叹说道。

看似是在为和独孤梦一同前往取神石的姐妹之死而哀伤，实则话中之语意有所指。

果然，独孤梦听后，轻咬下唇，低头不语，心底颇感内疚。

她、阿十、十一，三人一起被派往杭州雷峰塔下取神石。

去之前，为了防止取得神石后西湖之水倒灌淹没杭州，三人先前往侠王府一趟——适逢天下会攻打侠王府——趁乱偷取了同为四大神石之一的“冰魄”，想着届时用以取代神石，镇守塔底。

抵达杭州后，因为有了神母给的路线图，她和阿十成功深入雷峰塔底、并躲过重重机关取得了神石，却没料到这时候惊神宫凶罗率众来了个黄雀在后！

生死存亡之际，阿十让她带着神石先走，自己断后……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按照事先计划在西湖之畔等待十一的接应，却只等到凶罗的追杀……

无论是阿十的断后，十一的接应，都是为了神石而死。

然而如今，她却没能拿回神石，还独自活了下来。

此前她只想着她得不到神石，惊神宫亦得不到，只从结果考虑，无疑是能够接受的。

此际听得水灵这般说，才想起阿十、十一的死……

尽管知道水灵这番话实则不怀好意，可她到底没能无动于衷……

神母知道水灵素来不喜欢独孤梦，此刻哪里看不出水灵这是在挤兑独孤梦？

当下澹澹出声道：“这些年来与惊神宫的斗争，我女流牺牲的人还少了？是不是要本座以死谢罪？”

听到神母这么说，水灵吓了一跳，连称不敢。

“神石之事，就此揭过。”神母大手一挥，将注意力移至聂人王身上：“至于此人……”

沉吟一番，又将目光移回独孤梦身上。

先前在独孤梦的讲述中，聂人王说自己乃是因为闭关了十六年才对于当今江湖变化一概不知。

神母当然知道对方那是在撒谎。

只是平日里，当她跟独孤梦谈及当年那场大战时，并没有详谈细节，只是简单说了下两人同归于尽便没了下文，是以独孤梦并不知道聂人王身陷虚空之事，也就不会似她一样对于聂人王的重现而感到震惊困惑。

不过对于独孤梦所说的关于聂人王的处理与安排，她却是感到有些为难。

剑宗，她是知道的，不过那地方早已没有剑宗的人了，这样一个神秘而古老的门派，亦已名存实亡多年了。

告知独孤梦剑宗所在倒是无妨，只是没什么用，因为就连她也知道——

“你，不必去了。”

“我可以告诉你，你刚才讲述里的那位泥菩萨，他所说一切，都是真的。”

一道低沉而冰冷的女声蓦地从东北“艮”字门内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