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46、令人惊叹的驰道与悲惨的修路人(1 / 1)木小英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感谢【樹上的雀】大佬的月票。)

压下了心中对嫪毐的不满,成蛟等人再次踏上了西行之路。

随着继续前行,他们发现,以往经常隔上两三里地就能遇见行人的情况消失不见了,特别是当离开了陈仓这座位于雍城西南方向、内史郡在渭河河畔上最西边的县城后,足足有上百里,他们都没有遇到哪怕一个路人。

相反,驰道上开始出现各种野兽的粪便,且越来越多,起初成蛟并不以为意,但很快他就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立马翻身下马。

走在前面的他突然下马,造成了队伍中的一阵慌乱。要不是跟随他的骑兵们技术精湛注意力集中并保持了一定的缓冲距离,恐怕成蛟突然的刹马会造成一次惨重的马祸。

以为成蛟要解手,蒙恬顺势下令让所有人下马休整片刻。但成蛟并没有脱下裤子,反而从旁边的树林中折下一根木枝,走到一坨看起来很有型气味很小的排泄物旁,戳了戳,很软。

第二坨,也很软。

成蛟不信邪的挨个戳去过,结果十分一致。

他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驰道上的野兽的排泄物竟然都十分的湿软。

他不理解。

人烟稀少势必会导致野兽横行,这是大自然的法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秦国通往陇西的驰道因为行人罕见,也算是野兽的领域,因此它上面出现野兽的粪便,这成蛟都能理解。

可是为什么这些粪便却都像刚刚生产出来没多久的样子?就算如今的气候比后世温暖,树林之中粪便的风干比较缓慢,但十天半个月不行,三个月六个月甚至一年还不足够这些东西变得硬邦邦的吗?

难道生在秦国的野兽也知道遵守秦法,不敢随地大小便,如今听说自己来了,才吓得屁滚尿流?

很显然,这种猜测很离谱,因为,成蛟走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注意到秦国的驰道上竟然不长草!

要知道,别管你铺路时是提前将土炒熟把草籽灭活还是往土里混入石灰进行预防,只要几场大雨,过不了半年,再牛逼的路也要被绿,就像后世的公路,哪怕你是水泥做的,没有人维护,不出三年就能长出草来。

所以,成蛟能够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偏远的道路,即便没有多少行人,秦国也时刻维护着,甚至频率还很高,高到连路上的粪便都来不及风干就被清理掉了。

嘶——

成蛟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便被令人上头的气味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好家伙,原来基建这玩意也是自古以来刻进骨子了的。

除此之外,成蛟还注意到宽敞的道路上有着四道清晰的车辙,他回忆起自已一路上遇到的车队,很显然,这就是两道相向而行的车轨。

原来,最晚在秦王政八年,秦国内部便已经实现了车同轨了。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毕竟说和做是两码事,书同文、车同轨这些言简意赅的话是如今每个统治者都知道的道理,它们早在周朝建立时,便被提了出来。

周王朝的统治者号召天下,车马要走在相同的轨道上,书写要用同一种文字,行为举止更要统一起来,一起建立一个和谐有礼的社会。

所有人都把这句话当作屁话,包括周王室自己,但若同一台机器的秦国不仅认准了这个道理,还第一次把它们践行了,这也是后世为什么称颂秦始皇嬴政的时候,总把这句明明很早就出现的“书同文、车同轨”按到了他的头上,因为,只有他做到了,虽然肯定不是十分彻底。

成蛟不是没见过其他国家的道路,恰恰相反,他刚刚穿越过来时所在的屯留以及屯留隶属于的上党郡,曾经都是韩国的领土,后来归属赵国,那里的道路简直惨不忍睹,质量不好就算了,还没有人维护保养,秦国的与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仅如此,随着成蛟继续前进,他们离陇西郡越来越近,路上也越来越荒凉,秦国驰道的质量却始终如一。

通过亲身经历,最起码在道路建设上,成蛟敢打包票说,秦国是真的不搞面子工程啊,这条路简直就是把原始森林从中劈开,留下了一道难以消失的痕迹。

此时,再次走在路上,成蛟颇有了一种与当年坐着行驶在冰雪高原上的火车般相似的感受。

赞叹、钦佩、感动三种情绪交织着,成蛟怀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情感共鸣骑马走在这秦国的康庄大道上。

就这样,他走啊走,走啊走,本以为会怀着这种情绪走到终点,可是眼尖的他突然看到就在离驰道不远的灌木丛中,一根根泛白的白骨。

成蛟凝神屏息,那并不像是野兽的尸骸,他的心中猛地涌起一抹不妙地感觉,急忙骑马越过驰道旁的沟壑,跳入了灌木之中,靠近了那可疑的存在。

成蛟的这个举动吓了蒙恬一跳,毕竟之前赛马的时候有过先例,他的士兵就是在对马匹失控后冲进的灌木丛从而获得了倒数第一。

可见成蛟稳稳地驻在那里,蒙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好奇,便凑了上去,看到成蛟的目光所指向的方向,开口解释道,“哦,公子,这些估计都是在修这条驰道时死的奴隶们留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蒙恬不以为然的口气以及看他那习以为常的态度,成蛟的脸有些抽搐,心也在纠结,脑海中两种观念在剧烈地对抗着。

眼前不是一具两具白骨,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白骨。

他一直知道秦法严厉,每每听到或者看到秦国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们毫不留情的处罚,他也拍手称快。但来到这里很多天了,他学习了一些相关的法律知识,他知道,来修道路的人不一定是犯了大错被贬的奴隶,更多只是受到连坐或犯了小错的罪人,因为秦法太过详密,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为啥就突然犯法了。

他们本就罪不至死,而不是死罪的罪在秦国往往可以用钱来摆平,比如交上几副铠甲就能免脱罪责,或者花上一笔钱捐给国家获得爵位以爵抵罪。

可是秦国的百姓哪有钱啊!

所以,他们只能咬着牙来到这里,本想着挺挺就过去了,可是谁能知道,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

成蛟并不反对犯错了受罚,但受罚是不是应该有个明确的限度?

说是修一个月路,可007和996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犯法的穷人被压榨又压榨,他付出的劳作与犯法的富人所出的钱财是否匹配?

很显然,望着着堆遍整片树林的白骨,成蛟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一个人不堪重负死在了服役期间只能说身体不好,但这么多人都这样,只能说明劳役太过劳苦,远远超过应该受到的惩罚。

这固然会继续加大秦法的威慑力度,但也带来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对穷人来说,一点小错都会要了命,不是直接处死,而是各种各样的劳役让他们生不如死。

对贵族来说,犯穷人会要命的错只不过是交些钱罢了,法律的权威在他们这里享受折扣、遭到践踏。

这更加激起了穷人们的不满,觉得法律是针对自己的,虽然会让他们畏惧法律,但也让他们憎恨厌恶法律。或许平日里不敢如何反抗,但一旦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他们便会打心底支持他。

这也是为什么终秦一朝,无论嬴政或者与否,无论是统一天下前还是统一天下后,民间的造反就如同那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

《礼记·中庸》第二十八章:“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