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谷剑飞找到了陈长老。

白云剑法演练一遍后，陈长老带他去了习剑堂。

当初就是在这里，专职授剑的许教习勃然大怒，当着百余弟子的面，亲手折断他的木剑，大骂他是废物，要将他逐出师门！

此时故地重游，谷剑飞心里平静从容许多，他当然不是来装逼打脸的，逞一时之快没有太大意义。

比之更重要的是，他想得到长老的认同，然后修习更高深的剑法。

陈长老与许教习说了些什么，后者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谷剑飞：“听长老说，你的白云剑法已练至圆满？”

谷剑飞行礼道：“弟子近来勤勉修行，终于剑法小成，请先生指点。”

许教习摆了摆手：“那就让我看看。”

“遵命。”

谷剑飞拔剑出鞘，稍稍停顿了会儿，然后迅速出剑。

四十九式剑招如流水般一一施展而出，剑随人走、人随剑移，其间没有任何凝滞疏漏，甚至隐隐带起一阵剑风残影，原本平平无奇的剑法令人眼前一新。

陈长老在一旁负着双手没有说话，他没想到这少年如此出人意料，不仅练成了白云剑法，还练得比所有弟子都要圆满如意，他很好奇习剑如痴的许教习会说些什么，是否会承认当初看走了眼。

剑法舞毕，许教习托腮沉思，一时没有说话。

陈长老主动开口道：“师弟，你觉得如何？”

许教习冷哼了声：“花拳绣腿，勉强能入眼罢了。”

陈长老知他故意如此说，不由笑道：“那比你门下弟子如何？”

“和他们比有什么意思，要比就和我比！”

话音声中，只见他右手握住剑柄，突然拔剑出鞘，“铮”地一声，剑出如虹，一道银白色剑气划破长空，斩断屋檐一角。

“徒有剑形而无剑元，当真以为舞得好看就能有用？你练气的功夫怕是连三岁小孩也不如！”

长老一声怒喝，谷剑飞不由自惭形秽。

他的确将剑招修至圆满，却因为自身真元所限，没有半点剑元。与长老随手一剑斩断屋檐相比，自己的剑的确只是花拳绣腿，远远发挥不出什么实战威力。

陈长老道：“这孩子每日习剑练剑哪有空去练其他功法，依我看……”

许教习瞪了他一眼：“到底你是教习还是我是教习，要不你来教？”

“好好好，是师兄我多嘴了。”

陈长老悻悻一笑，知道那孩子算是过关了，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欣喜，负着双手走了出去。

殿内恢复平静，谷剑飞垂首站在原地，等着教习授剑。

“这套剑法你练了多久？”

“一个月……”谷剑飞才一张嘴立刻改口道，“两年零一个月。”

“好一个两年零一个月！你不觉得太慢了吗？”

“弟子天资愚钝，只能以勤补拙，是以……”

“我在外门授剑三十年，你是速度最慢的学生……”许教习打断道，“虽然毅力可佳，远超常人，但你可有想过，为何会如此之慢？”

“因为弟子天资愚钝……”

“大错特错！快有快的学法，慢有慢的学法，你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你做了太多无用功，完全走错了方向。”

确实如此，按照原主之前的练法，哪怕练上一辈子也很难圆满。

有时候，方向要比努力更重要。

谷剑飞没再辩解。

“按照惯例，白云剑法学完后要学随云小剑与出云剑式，三年内学完这三套剑法，才有机会通过内门考核。如今距离三年之期不过一载时光，你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通过考核，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谷剑飞心下一沉，自己好不容易将白云剑法练至圆满，得以继续留在山上。作为昆仑外门弟子，每日努力修行的目标便是内门考核，长老却劝自己死了这条心……

他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弟子、弟子还想试试。”

“哪怕没有任何机会，你也要试试？”

“是的，哪怕要撞破南墙，弟子也要试试。”

“哈哈哈哈——”许教习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好一个笨蛋，好一只傻青牛！”

笑声绵长，一时响彻殿堂，久久不曾散去。

被长老当面贬低嘲笑，谷剑飞十分恼怒，想要转身离开，自寻其他修剑方法。

哪知抬头一看，只见许教习神色欣然，并无半点取笑之意，不知他究竟有何用意。

片刻后，笑声渐止，许教习抚着长须，慨然道：“老夫这里有一套剑法，名曰‘笨剑’，你可想学？”

笨剑？这剑法岂非就是为自己量身准备的。

谷剑飞会心一笑，应道：“弟子想学。”

“很好！且让老夫看看，你究竟能笨到何种程度！”

许教习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双手捋起袖子，忽然摆起架势打起一套长拳。

这一套拳十分简单，只有十二式，是非常普通的拳法，哪怕天资愚钝的谷剑飞也能一眼记住大半。

收拳停步，许教习问道：“你觉得如何？”

谷剑飞一脸疑惑，心里有许多问题，却不知该不该问。

许教习瞧着他脸上表情，不悦道：“你在想为何老夫不教你剑法？”

“弟子愚钝，确实不知。”

“现在的年轻人，没学会走就想跑，一个个眼高于顶、好高骛远！”

谷剑飞没去辩驳，只是弱弱问道：“先生所说的笨剑？”

“老夫所说的笨剑不是一招剑法，也不是一套剑法，更不是某种心法口诀，而是一种循序渐进的学剑方式。

练剑先学拳，悟拳而后练棍，在棍上套个小尖尖就是枪。劲能到枪尖，才可以练剑。”

许教习突然一拳轰出，直击谷剑飞面门，拳头在他鼻梁三寸前停住，巨大的拳劲却吹得他面目生疼！

“比如老夫这一个直拳，力是起于脚、拧于腰、送于肩、达于手，如果仅是拳，只要达拳峰就可以了，但如果是练剑，就要把力量达于剑峰。

你先学会这套拳法，练成以后老夫再教你棍法，棍法之后是枪法……此外你还需锻体练气、修身养性，缺一不可！”

谷剑飞愣愣道：“那弟子什么时候才能学剑？”

“学拳三年，学棍三年，学枪三年……约莫十年后，你就可以正式学剑了。”

十年？

听到这个答案，谷剑飞有些哭笑不得。

他倒是听过学剑先学拳的道理，但从没想过这个准备功课要花如此长时间。

十年，人生能几个十年？

自己是来修仙证道的，可不是来当武林高手的。

这十年一拳，能比得过别人一口飞剑吗？

许教习续道：“老夫可破例收你为徒，这样你便能一直待在外门。待十年后修为有成，你再参加内门考核，如何？”

谷剑飞为难道：“此事关系重大，弟子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许教习盯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道：“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放弃如此机缘，便是自毁前程、神仙难救。

十年时间对于凡人来说或许很长，但对于仙家弟子而言不过转眼一瞬。

你是愿意做个普通弟子随波逐流，还是愿意十年练拳无人问、一朝剑出天下知！

如此简单选择，你还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