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眉头微皱,陷入沉思,他方才的确有些轻敌,以为凭借自己的仙术可以轻松应敌,致使瞬息之间就被欺近身来、落败出局,此时经由对方点醒,立刻示意再战。
谷剑飞退出百步远,二人互相礼过,比试再次开始。
扶风起手唤出大片水箭进攻,末了立即往寒潭里跑去,只见他如蜻蜓点水般在湖中行走,双脚立在水面之上,借由四周湖水结成一堵冰墙将谷剑飞拦在岸边,不给他近身之机。
谷剑飞挥拳将来犯之箭一一击碎,目光见扶风这次应对十分聪明,倒也觉得孺子可教,不枉他特意指点。
此时再去强攻明显不智,那寒潭之水极深,自己若是从水中游去,怕是半路就要被射成马蜂窝。
他环顾四周,很快想好对策,身形一闪便朝瀑布方向奔去,迎着瀑布激流冲刷,他身形几个起跃就爬上了断崖高处。
阆风弟子不知他此举有何深意,方堂镜正欲开口嘲笑,却见谷剑飞大吼一声,从断崖之上奋力一跃而下,连人带拳朝湖中砸去!
此举完全出乎扶风意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湖水翻腾,荡起漫天水花,两人扭打着跌落水中,一齐没了踪影。
方堂镜在岸边又气又急,偏偏自己无法游泳,也不擅水系咒法,只能大喊道:“师兄——扶风师兄你没事吧——”
水下隐约传来些打斗声响,片刻之后,谷剑飞拉着扶风的衣襟,将他拖回岸边。
谷剑飞神色如常,只是湿了衣衫,旁若无人地脱了下来用手拧干。
扶风却双唇发白,似乎呛了好几口冰冷湖水,看起来略有些狼狈。
方堂镜见自家师兄再次落败,不由怒火中烧,对着谷剑飞道:“与你切磋比试真如山野村夫打架斗殴,我们我们仙家弟子可不会如此无赖耍泼……你这花拳绣腿要是遇见剑宫弟子,肯定被他们大卸八块!”
谷剑飞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悠悠道:“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平时被保护得太好,打个架还畏手畏脚的,真要你们去斩妖除魔,怕是一个都靠不住!”
“你!”
方堂镜飞速凝出一只巨大火球,要与此人决一死战,却被师兄一抬手轻松挥散。
扶风淡淡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输了就输了,师弟你不必为我生气。”
“这人赢得一点都不光明正大,我不服!”
方堂镜跺了跺脚,气得满脸通红,自家师兄明明修为极高,偏偏被那家伙以奇法接连胜之,实在令他无法接受。
谷剑飞笑道:“打架可不是单靠真元强弱、仙法对轰。我觉得你们的想象力实在太过匮乏,我要是有你们这般修为,肯定会把各种仙法咒术玩出花来。”
“想象力是……”扶风露出疑惑神色。
谷剑飞解释道:“就是随机应变的意思。因地制宜、因人而异,熟悉对手的出招打法,揣测对方的心思意图,然后给对方出其不意的惊喜。”
见二人仍一脸迷糊,他便继续说道:“就比如,你要是乘云飞到空中,拉开足够的距离,我暂时没学御空的功法,肯定只能被动挨打。”
扶风思索着道:“难道你没有后招?”
谷剑飞哈哈一笑:“我大概会捡些石子扔你,但如果你飞得足够高,那我就真没法子了。”
“或许你会把我带进树林,将我从空中逼下来?”
“也是个办法。总而言之,要因地制宜,发挥想象力,而不是一成不变,墨守成规。”
扶风施咒将一身道袍烘干,没有再打的意思,起身告辞:“今日与师弟切磋,实在受益匪浅。我且回山准备一些对策,日后再来向师弟讨教。”
谷剑飞应道:“师兄下次来最好提前说一声,我平时都忙得很,可不是每天都有空。”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别以为赢了我们就可以扬武耀威,小心我……”
扶风将骂骂咧咧的方堂镜带走,二人乘云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一场冲突得到解决,谷剑飞却没有什么自满心思,毕竟对方都只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小盆友,哪怕修为再高,也仍旧是小盆友。
自己两世为人,欺负几个小盆友实在理所应当,没什么趣味。当务之急还是得勤勉修行,等什么时候入得仙山,学了腾云驾雾的本事,才算有了真正的资本与这群仙家弟子抗衡。
……
扶风带着方堂镜回到阆风巅,见师弟余怒未消,一直阴沉着脸,担心他生出事端,刻意嘱咐道:“师弟,今日之事莫要告诉外人。”
“师兄是担心……”方堂镜故意话说一半,以为师兄和自己一样是担心输给外门弟子被人耻笑。
哪知扶风却道:“谷师弟是位罕见的奇才,若是让其他宫里人知晓,肯定会前来抢人。我阆风巅虽也是八宫名门,但剑宫里的那些长老们若发起狠来,怕是绑也要把谷师弟绑了去。”
“师兄……那家伙有这么厉害吗!连师兄你都如此器重他!”
扶风听他话语中酸溜溜的味道,不由正色道:“师弟你心性莽撞,遇事爱冲动,日后可得好好改改。此番机缘你且好好珍惜,最好与谷师弟交个朋友,平日有空多向他切磋请教。假以时日,你那一身修为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再上一个台阶?”
方堂镜半信半疑听着,并不完全放在心上,他心里早将谷剑飞当作了劲敌,满脑子想着什么时候将那家伙教训一顿,让师兄刮目相看!
两人在山中分别,扶风没有回庐舍休息,而是直接去妙法堂。
殿内一众弟子正在修习功课,见着二师兄到来,纷纷行礼问安。
扶风微微颔首,问了长老所在,快步去往殿后邀月池。
水池边,一位长身玉立的红衣道姑正自观花,只见她手指微微晃动,池中大片荷花随之盛开绽放又凋谢枯萎,如此反复数次,直到长成令她满意的模样。
扶风见长老施术完毕,这才出声:“弟子拜见师尊。”
芙蕖长老弯腰摘了朵小花在手中把玩,轻声道:“何事?”
“禀师尊,弟子今日见到一位外门弟子,天赋异禀,根骨奇佳,实乃百年一遇的修道奇才。”
“外门弟子?”芙蕖长老平淡道,“年初外门考核的时候,本座曾远远朝那边看过一眼。这一届弟子资质平庸,无一人能堪大任,比上届的阿钰可差远了。”
扶风如实道:“弟子今日与他切磋比试,两次败在他手下,那名弟子确有真才实学。”
“两次败在他手下?”芙蕖长老起了些好奇,“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人名叫谷剑飞,据方师弟说,是祁钰师弟兄长。”
“既是阿钰的兄长,让他下山说一声便是,此事想必不难。”
“弟子也是这般想。”
“既是如此,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不过,甄选外门弟子虽然重要,也莫耽误了自身修行。”
“弟子明白。”
扶风出得妙法堂,想了想,决定去望仙桥寻祁钰,乘着今日有闲暇,将此事彻底定下。
登仙桥乃阆风巅禁地,亦是本门青莲真人清修之所,门下百余弟子中,只有少数几位有资格在此修习。
从山中望山看去,隐约可见一座七色琉璃桥挂在云端,似有若无。
扶风乘云而上,落在桥头,只见桥上只有一位红衣男子在迎风施咒,袖袍挥舞间,空中云彩不停翻涌,幻化出各色图景。
“唐师兄,祁钰师弟不在这吗?”
扶风打了个招呼,站在桥上的唐念青转过身来,一眼瞧见他,便伸手将他拉了上来,笑道:“我今天施术将一片云朵送至千里之外,本以为已经足够厉害,没想到祁钰师弟所使咒法比我还要高妙,真是了不得!”
扶风道:“说来也巧,我今日下山见到祁钰师弟的兄长,竟也是为天资卓绝的奇人。”
“哦?可是那位谷剑飞?”
“师兄也知晓?”
“祁钰师弟每天挂在嘴边,我不知道也难。你快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扶风脱口便道:“他一身修为普通,倒是天资聪慧、异于常人,十分有趣。我与他切磋两场,都败在他手下。”
唐念青好奇道:“他是使剑法,还是使仙术?”
扶风摇摇头:“他使拳术。”
“拳术?当真前所未闻。”
“他那拳脚上的功夫大概有十多年的修为,我的凝水咒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既如此了得,你怎么不将他直接带来山上,不怕被其他宫门抢了去?”
“他似乎心有所属,没有答应我的邀请……所以我才来找祁钰师弟,看能不能让他从中说情。”
唐念青笑了笑,明白他的意思,“那你来得可真不巧,祁钰师弟午休时说要下山一趟,他才刚走你便来了。要不你去追追他?”
扶风苦笑一声,没想到如此不凑巧,想着是否要再下山一趟,又担心自己三番两次登门造访多有叨扰。毕竟时间还长,也不急于这一时,便暂且将此事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