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了？”

“嗯。”

“路上可有被长老问话？”

“弟子行踪隐蔽，刻意压低了气息。”

“很好，那么你已经想好了？”

“想好了。”

“去哪座山？”

“弟子哪也不去，想继续在先生门下磨练剑道。”

“梆”地一声，许教习抬手给了他一个板栗，气道：“没大没小的，明天考核就开始了，你这烫手山芋，老夫可接不住了！”

谷剑飞笑了笑，如实道：“弟子还是不知该去何处。”

许教习沉默了会儿，说道：“以你如今这般声势，无论去哪恐怕都会惹上许多是非。三剑宫自不必说，哪怕碧玉堂、阆风巅怕也没得清静。你若不执著于修剑，倒是可以考虑紫翠丹房和悬圃宫，我与那两宫也有些交情，你拜一位隐修长老，安静闭关修行，倒是最稳妥的做法。”

谷剑飞点头称是，如今昆仑三剑宫剑法都开始修习，虽然去往剑宫能有更好的师承和氛围，但无疑逃不过俗事纷扰，在真正剑法大成之前，他还需要太多时间，自然得远离是非为好。

悬圃宫修静，紫翠丹房炼丹，虽然与剑修八竿子打不到，但在先生口中这两宫弟子素来在山中清修、与世无争，倒是理想中的地方。

至于那玉英宫……

谷剑飞心里打着小算盘，故意开起玩笑：“那弟子去玉英宫如何？听说那座宫里连一个弟子也无，我进去就是大师兄，不会担心受谁欺负。”

许教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兔崽子想得倒美。玉英宫虽然没弟子，但也没师父。柳池真人常年在经楼闭关，轻易不得见，就像死了一般。另一外柳河师弟倒是位名满天下的大剑客，但这些年云游四海，连昆仑也不回，你上哪寻他？

你要真去了玉英，那可真是孤苦伶仃，既无师门依仗、也没同门帮扶，你一个人守一座山，和山外散修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柳真人根本不参与外门收徒之事，你见也见不着他，如何拜他为师？

你想进山，也得有人愿意收你。”

谷剑飞听闻，为难地挠了挠头，心想这还真是难办了。

忽然间灵光一闪，试探着道：“那弟子可否谁也不拜，每日去这宫里练练去那宫里转转，想在哪修在哪修，实在不行就自己盖间屋子住，这样岂不是更好？”

许教习听了就忍不住一顿气，怒道：“你把昆仑八宫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以为山里没人制得住你？到时候随便一位长老将你踩在脚下，强迫你拜师入山，你怎么办？”

谷剑飞举起拳头：“那弟子就誓死不从，抗争到底！”

许教习又给了他一个板栗，没好气道：“这可是终身大事，且认真些，莫要胡闹！”

谷剑飞乖乖敛了笑意，开始继续思索。

“那弟子就去天墉城，修习阵剑，城里离这边也近，回来方便。”

“天墉城主管昆仑外务，人多眼杂，不宜静心。”

“那弟子去琼华宫修本命飞剑，到时候乘奔御风、纵横天地。先生有令，弟子一眨眼就能回来。”

“飞剑功法与你相性不合，你学得多了，怕是连拳脚功夫都要忘掉。”

“那弟子去阆风巅，祁钰师弟在那，过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阆风巅女弟子太多，你终日在花柳丛中，难保片叶不沾身，于修行无益。”

“那先生你说，弟子到底该去哪！”

“……”

两人再次沉默，终于许教习开口道：“你明日考核时自己看着选吧，既然左右下不定决心，那就随眼缘即可。”

见先生都如此说，谷剑飞也就点头应下，心想船到桥头自然沉，且随它去吧。

许教习喝了口茶水，片刻后又道：“你明日去往仙山，我俩师徒缘分大概到此而至，有些话我想最后对你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何必说这些话，弟子他日修为有成，定会……”

许教习摆手打断道：“你上山之后，定会遇到许多人许多事，无论身处何处、做什么事情，你都需牢记三点：

第一要低调。

你如今虽得到八宫长老青睐，但不能自视甚高、骄傲自满，今日风头太甚，容易引来诸多事端。

待上山后，你需继续蛰伏，低调行事，绝不能再出什么风头。若能巧妙显露出自己金絮其外、徒有其名，那就最好不过。

不受人关注，便可免去许多烦恼，少沾些因果，路才能走得更长，这一点尤为重要。

第二要藏拙。

你看起来天资愚钝、像一头傻青牛，这是极好的障眼法，但仍然要小心藏拙。

有十分修为，就藏住七分，不能让人将你看得彻底，到紧要关头都是救命的本事。

至于特殊的法宝和功法，更是轻易不得示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想必也懂。

第三要保命。

大道之争，何其凶险。这九州之内，每日不知有多少仙家弟子身死道消，就我们这谈话间的功夫，大概就有不少人命丧黄泉了。

刀剑无眼，哪怕切磋比试亦有死伤。妖魔横行，它们吃起人来连眼睛不会眨一下。

打不过的时候就尽管逃，逃得越远越好。别管什么仙家风骨和师门声名，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另外，你上山以后要专心修行，没什么事不用来山下找我，以免徒增事端。

为师会远远在山下看着你，等着你剑飞冲天、名满昆仑的那一日。”

谷剑飞默然听着，不禁热泪盈眶。

他来到这方世界十年，也是在先生门下修行的十年。

先生为他遮风挡雨，为他开辟仙道，一切予求予取，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也从未让他许诺过什么。

他许多次曾想，自己有朝一日剑法大成能回报给先生什么，金钱、地位、功法、名誉？但先生显然也并不将这些事放在眼中。

早些时候曾听先生讲起，他老人家勘破死生境无望，是以来到外门当了教习，若是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助先生破境，实现真正的自在逍遥。

可这些也太远了，远得如梦幻般不真切。自己如今才刚跨过修仙门槛，要帮先生破境至少得先修到先生这般境界，这无疑需要很多很多时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千言万语，不从如何说起，谷剑飞双腿跪地，在先生身前重重一磕，行了一个俗家大礼。

“弟子谨遵师命！谢先生十来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