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有人在颠倒山下、双子岬外为了满足一国之主的一厢情愿而拼上性命之时。
另有一位从相同的一国之主手中领受过不少恩惠的男人,正漫步于新世界某个国家的街道之上。
“一笑老爷,这里就是王都最大的伤疤‘代达罗斯街’,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贫民窟啦。”
让人一眼就不禁联想到獐头鼠目这个词的面容,还有一副矫揉造作的谄媚姿态。
这位从一笑登陆的那一刻起,就盯上了这位富有的外国商人的本地向导,笑的那是格外瘆人。
好在被误认为外国商人的一笑并没有看见这令人作呕的画面,否则这个过于善良以至于自戳双目的男人一定会在私下里暗自感慨:这个世界上令人不忍直视的画面真是又多了一幅。
虽然从这个向导身上传出的“声音”也有着和他的行为举止一样,有着一种令人不快的感觉。
但是一笑却并非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一个人先入为主,抱有刻板偏见的那类人。
既然这位本地的向导依约完成了他的任务,那么一笑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吝啬违约。
“这样啊,真的是给你添麻烦了,这是事先说好的报酬,还请你收下。”
说着便伸手探入怀中,从内里的囊袋之中取出一张明明是世界政府负责发行,却不知为何其上等有一位据说是名为“熊口一郎”的熊类毛皮族图桉的5000面额贝利钞票。
顺便一提,在10000面额贝利和1000面额贝利的钞票上,也是不明所以的登有名为“骸骨谕吉”的奇怪骷髅,和名为“兔口英世”的兔类毛皮族的形象。
虽然这种行为尤其会让那些从未听闻过毛皮族这一亚人种族的民众感到困惑,可是钞票长成什么样子对于使用它的人们来说问题不大,关键只是在于它所象征的那些实打实的物资。
考虑到现在所处地段的混乱程度,一笑颇为周道地在怀中就将这张照片折了三折,直到确认它确实变成一道看不清模样的条状物之后,才将其塞进向导等候已久的手中。
“诶?诶嘿嘿嘿,多谢一笑老爷,多谢一笑老爷。”
经验丰富的向导甚至都不必向手心里边多看一眼,单单是凭着过去在“大哥”手底下兼职“三只手”讨生活的日子所锻炼出来的敏锐触觉,就能在一眨眼的时间内辩识出手中钞票的面额和真伪。
‘这,这个真的是5000贝利啊,居然这么爽快就按约结了帐。
不得了,一笑老爷他真的只是一个奇怪的商人吗?’
已经在这条街上厮混了十来年的向导很肯定,手中的这一张钞票既没有破损也没有霉污,更不是假钞或是大小一致的纸片。
一笑老爷塞进自己手里的,的的确确就是一张和事先约定好的向导酬劳费用一致的纸钞。
这种基本上绝无可能出现在普通商贾身上的行为,也让这位向导越发相信给自己通风报信的码头弟兄们口中所说的:这个运着满满一船粮食来到王都的瞎眼商人,确实和他们说的一样奇怪。
在经常同外地客商乃至贵族接触的向导眼中,他的怪异程度,甚至于还要远在普通的怪人之上。
这位自称是个商人的一笑老爷,他的奇怪之处可远不止于此。
明明身为行动不便的瞎子,却能在没有人引导的情况下行动自如,也没有携带随身的和护卫就毫无常识的运送一船的货物进入王都。
好不容易平安进入王都之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和那些盘踞王都的豪商和贵族续话,而是选择找了一个向导问路,问的居然还是这个国家最大的贫民窟:代达罗斯街的位置。
更别提“诚实守信”这个最不可能出现在商人身上的品质,种种的可疑之处和手中新鲜的贝利,未免让本地人出身的向导心生疑虑。
思衬再三,眼见周围并没有“大哥”的眼线在旁监视,向导还是决定稍稍地和这位老爷透个底:
“一笑老爷,小的还有一些话要奉劝老爷一句。
代达罗斯街虽然是王都附近最大的贫民窟,但是这个地方可是被称为‘王都最大的伤疤’。
无论是里面的奇人还是异事,都和其他小地方那些穷苦人抱团取暖的聚集地完全不同。
就算老爷身份高贵,可是一旦踏入其中,只要稍有不慎,就连骨头都很难剩下来的啊。”
一笑听闻此话则是熙然一笑,可也并没有对这位看似是临时发了善心的向导多说什么。
只是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抖落了一下自下船之后就染上了不少浮尘的大衣。
通过以手中的木杖敲击地面的方式,来代替自己看不见的眼睛探寻周围的物件。
靠着这样的办法和一个正常人一样,在向导越发阴沉的眼神注视下越走越远。
直到一笑在周围人诧异的眼神之中,踏入代达罗斯街内部,那抹在这个国家少有的藤色衣角终于在街巷的拐角处消失不见后。
向导摆出的一副眉头紧皱,满是怨愤神情的脸才悻悻然回复原状。
“嗤,到底又是一个有钱的老爷。”
估摸着这位奇怪的客人步行的速度,直到能够确认其是真的远去之后。
这位老道的向导遂即当着众人的面,朝着一笑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深知作为一介普通人应当如何在这条街上讨生活的向导,现在表现的就和一个被人跳单的中介一模一样,浑身上下到那张嘴里边,那就没有一处地方能是干净的。
不远处偶然闲晃过来的“大哥”眼线看见这再正常不过的一幕后,对此也并没有多想。
却还是撇了一眼这个许久未曾开张的废材一眼,等看着他识趣地闭上那张臭嘴之后。
这位狐假虎威的眼线这才感到心满意足似的,怀揣着一种不明所以的优越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这个混乱的街口远远地走开。
至于手里拿着足足可以采买一家人三天口粮“巨款”的向导,则是趁着所有人都在向这位代表着现任代达罗斯街最强者,当代“大哥”的眼线表示敬意的时候一熘烟地消失在街面上。
在这个全国最大的贫民窟附近,这样子一个獐头鼠目的向导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一片池塘一样,转瞬之间就能和周围的环境化为一体,也不会有人过多的去在意这样一个命比虫豸还下贱三分的家伙。
但是在这种地方的街面上还能身着一套代表着昂贵的“紫色”衣物,闭着眼睛却还能和一个正常人一样保持平衡自在行走的怪人。
可就没有一个生活在这条街上的聪明人,能够不在意这个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有钱老爷。
坐落在乐园七条航道之外的这个国家,物产贵乏、土地贫瘠。
甚至还是一个伟大航路十分少见的“四季岛”,一年到头适合生产的季节也只有区区三月而已。
就是这样一个穷苦到连耗子都快要养不活的国家,却还是能够保持人口的增长维系下去。
靠的就是身为名列世界政府170余个加盟国之一,也就是身为“合法国家”的底气。
虽然整个国家也就只有在每年缴纳天上金的时候,才能难得见到一次海军。
但在这片依旧处于“绝对正义”支配下的海域,身为政府的加盟国,只要在码头上高高挂起象征着世界政府绝对权威的“四海同盟十字旗”,那么就断然不会有什么超出规格的敌人敢来进犯。
至于那些只觉得这面看上去就只是简单的五个圆点和四个细杆组成的“十”字旗帜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普通蠢贼,那么这个国家的人们靠自己就能轻松应付过去。
虽然目不能视,可至少耳朵还是有超出常人的灵敏。
走在这条稍显泥泞的街道上,能够用心眼纵观万物的一笑还是或主动或被动地,从街头巷尾的市井百姓口中收集到了不少有关于这个国家最真实的情报。
正如一笑之前所了解的一样,这个国家虽然是政府的加盟国,却也是其中最低层次的一批。
不要说同阿拉巴斯坦、巴来坞或是罗斯旺那种占据了一座巨型岛屿的超级大国相比。
也没有在加盟政府后的百来年时光当中,取得过一次出席世界会议的资格。
甚至即便是举全国之力,都不能够和七水之都、春天女王之城、欢乐街这类有着特色产业地区性质的非正式加盟团体,在经济实力这方面一较高下。
这里就只是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无法缴纳天上金,而被政府毫不留情除名的边缘国家。
这里的每日都在沦为非加盟国后转瞬灭亡的边缘线上反复横跳,大家全部都在艰难地挣扎求生。
即便如此,为了保住自己作为“人类”的权力,这个国家的民众也是拼了性命在努力。
‘虽然出发点可能是出于一片好心,只不过努力的方向出了一点差错。
这个国家的人们最终还是选择了看似最轻松,实则代价最为惨重的一条捷径。’
明明就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居民居住点,可是这条街道内部的市集上出现的食物简直少的可怜。
而这里的人们并不会觉得哪里不对,他们就靠着这些连最低限度都谈不上的粗陋食物维持生存。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国家的人们为了凑齐每年在名义上会供奉给全体天龙人的“天上金”,举国上下历来都只能依靠劫掠他国来达成每年越来越夸张的分摊金额。
为了一年比一年夸张的天上金,这个国家就要保证能够一直从他国抢来有价值的东西。
而为了确保能够在战争之中战胜对手夺走财富,那就需要在对外站在之中占据优势地位。
那自然就需要大量的优质兵源,也就是让国内的青壮年作为士兵走上前线去为国捐躯。
但一个国家的人口总归是有限的,这里多了那里就会少。
大量青壮年的离开,无疑会加重作为农业和手工业生产中心的农村及小城市的负担。
而没有了这些正当年的青壮帮助,单靠那些被整个深陷战争之中的国家所抛弃的老人。
当然不可能靠他们托着年事已高的身体工作,在这种情况下生产出足够供应全国所需的物资。
‘国内的物资及土地生产的财富,因为缺少青壮的缘故逐年减少。
那么就要加大战争的力度,而战争却又会夺走更多的青壮从事生产工作的机会。
最终,这种无法斩断的恶性循环终究会将这个国家,和与他类似的所有国家全部勒死。’
至于在这种连年充满硝烟味的国家,在大人们的焦虑不安的情绪包裹下所成长起来的人们。
除了少数对天生就对战斗无比热爱、或者说:是在彻底崩溃之后为生活所迫,而被迫要表现地无比热爱战斗的那些战争废人之外。
这个国家绝大多数的人们,都对历年来不知吞噬了多少平民百姓的性命的侵略战争畏惧不已。
毕竟平民百姓参与战争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马革裹尸还,和那些高高在上却从来不必离开国土就能从战争之中分走最大一块蛋糕的贵族们可谓是完全不同。
虽然在十来年前,这个国家据说曾经出现过一位年仅10岁就成为了周边国家最强战士的英雄,靠着这个英雄的力量,这片海域也一度进入了难言的和平时期。
可这种靠着英雄强行弹压的和平,最终还是随着英雄的离去而爆发出更大的矛盾。
尤其是在周边只剩下这个国家一个“合法国家”之后,事情的发展那就更是如此。
为了应对这些被英雄夺走了立足之地的丧家犬疯狂的报复,这个国家的王族最终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颁布了一条法令:即认定参军为一项强制性国民义务的“义务从军令”。
在这道有违人性的命令下达之后,每年都会有许多抵达最低参军年限的青壮以各种方式自残。
就是为了在每年的征兵季当中,能够靠着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来逃过一劫。
而当这些人在通过这种方式逃离自己在战场上像个炮灰一样,毫无价值逝去的命运的同时。
自然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他们仍旧处于王宫贵族们高压统治之下的故乡,只能终日在负责征兵工作的王都附近徘回,最终就被这个全国最大的贫民窟吸纳并成为其中合格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这个国家的人们大概就是会朝着这一条没有未来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吧。’
和过去那个说着“目不视物亦属一幸,人世实在有太多让人目不忍视的肮脏下流之徒了”这种话,因为无能为力而向这蛮不讲理的世间妥协的自己不同。
如今的一笑怀揣着至少能够拯救这个国家的力量,斗志亦是无比旺盛。
“看着”这个国家病态的头脑、疲累的国民、饥饿的儿童。
一笑发自内心的,对这些和自己别无二致的人们报以最深切的感同身受之情。
这个高大的男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就是要从这个国家开始,逐步将这个世界挽回正轨。
“虽然不知道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不过,沃卡王国,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