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铃起先还故作思索之色,等吊足了宁言的胃口,忽然掩口而笑,狂妄道:“蠢货!我都出来了,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你以为能困得住我么!顶多一盏茶,我便能脱困!”
出乎她意料,宁言听到这话并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
“蠢的是你。”他抬手指向对方心口,面上无悲无喜:“真当我在和你商量呢?自己看。”
神霄铃笑意稍顿,余光飞速得低头扫了扫,倒是看不到衣服上有何异样。
“看里面。”
里面?
神霄铃微微眯眼,直觉告诉她对面这男人纯属是在扯淡,更何况一般神通武技也伤不到她,无需担忧什么。
但宁言仿佛真的不在乎她信不信,双手负在身后,束发无风自扬,配上他那张算是有点姿色的冷峻面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哪家顶级宗门出来的亲传首席。
反正看起来是挺唬人的。
可恶……让我看我便看,那岂不是说明我怕了!
“呵!郎君莫不是在消遣奴儿?!”
“随你便。”
短暂沉默后,终究是多疑胜过理智,神霄铃咬了咬牙,不惜腾出一只手解开领扣:“哼,你给我等着……”
她本只想快速瞄一眼就揭穿对面的骗局,谁知这一看,还真发现靠近心口处多了个芝麻粒大的小黑点,在一片雪白之中尤其显眼。
不痛不痒的,若非对方提醒,可能她永远都不会留意。
这一眼,顿时让神霄铃如坠冰窖。
她本是灵气所化,钟灵蕴秀、白璧无瑕,根本不可能会生黑痣,还长在这么敏感的位置!
“你、你是什么时候……”
宁言瞥了她一眼,负在身后双手悄悄掐了个手印。
“慢慢猜。”
神霄铃终于不复先前的嚣张气焰,这会也是有些慌了神,指节紧扣,中指关接引纯色灵气便往胸口点去,试图消去那古怪的烙印。
该死,自己怎会忘了呢!无极真体的一项特殊之处,便是气发无迹可寻、气散渺渺无音,和无极真体打交道,应该时刻警惕才是!
到底是什么时候……是在他开始脱衣服间歇动的手脚么?
还是说,更早的时候,在他们初次见面之时?
“别白费力气了,被我武技标记之后,擦不掉的。另外……”
宁言说到这,猛地一吸气,周身凭空掀起滔天血浪,两道犹如实质的血潮好似两条赤色长龙,直直钻进他的鼻窍,下一刻,心口处浮现的神鸟纹瞬间爬满全身。
真火化形!
“我这门术法本要一些时间准备才能发动,原本担心来不及使出便教你逃了出去。万幸万幸,总算是将你诓住了!”
眼看时机成熟,宁言也不装了,得意之余忍不住扬天长啸,就差说点类似“桀桀桀,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之类的怪话了。
活脱脱一个得志小人。
也无怪乎他这般得意忘形,别看他表面威风,实则他体内的每一根骨头都正在发着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寸肌肉都有被撕裂的风险。
想要使出这压箱底的杀招,他平常状态下的肉身是绝对承受不住的,必须进入真火化形,将肉身潜力开发到极致之后才能勉力一试。
而真火化形他短期内也只能使用一次,想要再用还需重新积蓄血气,说白了就是技能CD,要等充能完才能用第二次。
所以非是他想装逼用一招定胜负,实际上,他也只有一招的机会。
偏偏这机会被他逮住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来了来了!这摧毁一切的神力,这气吞万里的豪意,这盖压诸界的天威!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
【杀!杀!杀!小小器灵竟敢屡次三番在你面前大放厥词,已有取死之道!你终于可以大声喊出心中所想,我宁言!今日就要杀个痛快!】
【逆我者亡!】
狗东西的疯狂叫嚣让宁言心神都差点失守,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是要生擒神霄铃器灵,努力控制住身上洋溢的杀意,以免走火入魔。
看来这门武技现在的缺陷还是不小,副作用太大,蓄力时间太长,也不知何日才能将其补足完备。
【也不知何日才能将其……哧,你心头才闪过一丝妇人之仁,片刻后,念头再度通达!】
【是了,待你聚啸群雄攻破了龙门山,便擒了什么那青阳子白阳子,抽髓拔念,以其上清三宗的秘藏,定能助你补完这斩仙妙法!】
群雄?群魔!再说群雄有用聚啸来形容的么!
呃,不能再拖了……
宁言眸射寒芒,两指骤然并起,指尖登时聚起一个漆黑的风洞。
与此同时,他心口处再生异象,不断有黑气往外冒,甫一缠绕上神鸟纹便将其扭曲成一根根状如荆棘的诡异花纹,到最后,连他的瞳孔也尽数侵染成纯黑之色。
如果说先前神鸟纹上外显的气息是暴戾,那如今这荆棘藤条外显的气息,就是绝对的疯狂。
咚、咚、咚!
沉闷的心跳声好似战鼓,神霄铃的不安也愈发强烈。
她是器灵,是灵体,虽说外表和人类没有区别,但内中却迥然不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没有五脏六腑,也不需要如凡人那般靠进食维持生息。
但现在,她竟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不受控制,随着对方气息吞吐而时急时缓。
芝麻粒大小的黑点在此刻也终于被唤醒,它更像是一颗种子深深扎入她体内,同样的荆棘纹路沿着她体表迅速蔓延,不多时,那小黑点赫然长成了一朵正在缓缓绽放的花苞。
更让神霄铃震惊的是,她根本看不出这则武技的来路。
就拿宁言的起手式来说,右手自然垂落,一个非常放松的姿势,哪怕是放在江湖比斗,也能说一句破绽百出。
虽说世间武技的起手式千奇百怪,可那也不是毫无章法的,需要暗合体内真气运转的路线,以及结合催发武技需要调用的脉络。因此,根据各门各派的功法特征,通常看个一两眼就能认出根脚。
但这一回,她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搞得这武技是对方自创的一样。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念及至此,神霄铃使劲起撕扯脖子上的锁链,头一次真心实意地求饶:“好妹妹,你快松手!你家郎君这一指戳下来,咱们怕是都活不了!”
晏晏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倔强表情,仍旧固执得抓住锁链,“我不信,宁言不会伤害我的。”
神霄铃恨得牙痒痒,真想劈开她的小脑袋,看看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大秦都亡了一千年了,怎么恋爱脑还没死干净?!
还什么不会伤害……这是他一个中三品的武者能控制的么?哪怕认不出来历,她也知道这绝非是凡俗能使用的武技,很大概率已摸到了天阶武技的门槛。
至于天阶武技,在更久远的时代,还有另一个别称。
谪仙法。
练到极致,纵使是仙人都可斩。
一个傻子,一个疯子,她脑子有病才会陪这两贱人继续耗!
神霄铃忽而放弃了挣扎,疯了一样尖叫道:“想杀我?你也配?!”
急促的铜铃声莫名响起,一圈圈音波向四周荡漾开来,宁言正欲杀向神霄铃,还没前行几步,忽觉头重脚轻,接着两眼一黑重重向前栽去……
……
“喂,醒醒,别睡了。”
耳畔突然传来缥缈的呼声,宁言的眼皮动了动,只觉似是有人在推搡自己,旋即努力睁开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吴清的那张布满胡茬的大脸盘。
“我们到龙门山了?”
吴清挠挠头,道:“龙什么门,山门还没开,你咋去。”
宁言迷迷糊糊坐直了身子,下意识摸了摸心口,入手处是袍服的顺滑手感,低头一看,全身衣物正完好得穿戴在身上。
“现在……呼,现在是什么时候?”
吴清一指外堂里挂着的机关司辰:“马上卯时正刻了,喏。”
宁言转头看去,司辰的刻针沿着表座一格一格向前摆动,即将指向正卯时。
怎会!
脑中的困倦感瞬间一扫而空,他蹭得一下站起身,失神道:“刚才明明未到正卯时,山门便已开了!”
王仁和吴清相视一眼,两人俱是一头雾水。
“刚才你不是在台阶上打瞌睡么。再说开山门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搞错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