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闭嘴。否则我会认为你在对我施展非凡能力。”
甩动着手里的左轮手枪,弹仓被甩出,厄兰兹看向六枚子弹的尾端雕刻着的四元素象征符号,尖朝上和朝下以代表火和水的炼金术符号虽然方便,但因为子弹可以在弹仓里转动,倒三角和正三角容易混淆,最后还是选择了星符来注明元素。
他把目光挪向费力地露出半个脑袋,紧紧闭着嘴的谢尔德,感到有些好笑。
出神地甩动着手里的弹仓,听着它甩入和甩出的声音。帮助这个非凡者并非没有好处...作为一个序列七,就算情况最坏,这是个天生就是序列七的非凡者,没有什么超凡者社会关系,也能在心理状况辅导上给出帮助,何况他还是心理炼金会的成员。
任何一个序列七在隐秘组织或者是正神教会中,都是能充当小头目程度的人物,能接触到许多他接触不到,或者危险到不该接触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
想到这里,他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他要叛逃。
不同于受到折磨而不得不逃离的摩斯苦修会,这是出于他主观衡量周围环境而得出的结论——他要叛逃,背叛救了他命的机械之心教会,逃向能提供给他发展空间的地方。每个夜晚他都在床上彻夜难以入睡,只能在精神疲倦到极点的时候才能稍微合眼一会。
即将到来的末日预言让他闲下来时就会觉得绝望。
当他和机械之心们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奢望,奢望其实预言只不过是全世界的人都发了疯,那只不过是一个谎言,他可以就这样和这些人在一起生活,忘掉那个回不去的故乡,忘掉隐匿贤者的耳语,直到某一天死在匪徒手下,或被耳语涨破脑袋,得到一个草草写就的结局。
但不行。绝对不行。他想活下去,见证更多的奇妙和神秘。
他的理论才初具雏形,还有那么多迷人的假设,猜想,推论和仪式等待他去发掘,复原,发明和再创造,还有一整个宏伟而陌生的世界在等待!呆在这里,无异于埋葬了自己的野心,哪里还有二十年能让他和欧拓一样成为序列六?
所以要逃,哪怕这是背叛,哪怕忘恩负义,哪怕可能会死,会发疯。
他翻开了手边《罗塞尔生平大事记》和《罗塞尔——蒸汽之子还是执政官?》,作为茵蒂斯和机械与蒸汽教会视为珍宝,荣耀的罗塞尔·古斯塔夫,在蒸汽教会当中有着相当多的书籍讨论他传奇的人生,其中就涉及到了一系列的他的个人故事——
“其膝下的长女,贝尔纳黛·古斯塔夫离开了自己的父亲....”
正史书写的故事就到这里为止,他没办法从这些写给普通人的书里得知她到底去了哪里,同理还有罗塞尔剩下的子嗣,夏尔,博诺瓦...他们的生平能查到的内容中有非常明显的缺失,缺漏之处,比如讲述博诺瓦“不受其父关爱”的地方一笔带过,几乎没有官方解释来说明为什么如此爱自己孩子的罗塞尔会嫌恶一个没有任何疾病缺陷的正常人。
野史里也是同样,充斥着大量的缺陷,遗漏和不完美之处。有些在逻辑上根本就说不过去,考虑到这种人物本就会充满争议,蒸汽教会为了掩盖真相,很可能会纵容乃至扶持那些错误但富有争议性的说法以掩盖罗塞尔的历史真相。
但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罗塞尔肯定是一个高序列的通识者途径非凡者。并且他写了被叫做“罗塞尔手记”的文稿,少有人认为这是一本日记。根据书本里铅印到高度失真的插图来看,那似乎是被多次誊抄而失真的简体中文:
“那黑色的浓雾冰凉滑腻,仿佛能浸透血肉和灵魂,哈哈,幸运的是,黑王座号上的某些物品能有效抵御这种腐蚀,否则我怀疑我和我的天启骑士们都将变成法兰尬舞团的成员。”
他之前花了很大功夫辨认这一段,考虑到教会把日记以刊印的形式发布,应该是确认了这些文本中不具备神秘学效应,且本身也无法解读,所以才释放出去。
这倒也难免,即使是有三个文本写着相同内容的罗塞塔石碑想要解读出来都要依靠一个语言学天才看出了皇帝名三种语言中写法相同,何况是只见过单词语言的人想解读非单词语言的汉语。
“休伯特,你有罗塞尔手稿的清晰版本吗?我最近在做密码学的研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或许你不介意借给我两份?”
他朝着在另外一边敲碎煤炭的休伯特说了一句,尽可能装得和平日聊天一样。而休伯特也不说话,摘掉手套从某个柜子里取出了随意堆在一起的手抄件递给厄兰兹。
“非常感谢。”
把罗塞尔手稿在桌上铺开,他开始迅速寻找着那些和罗塞尔孩子名字相近的中文音译词,终于找到了那一篇他想要的:
“二月九日,我有了第三个孩子,我给他取名为博诺瓦。”
“我的长女贝尔纳黛是幸运的,我和她的母亲当时都只是低序列的非凡者,她可以自由地选择她想走的道路。”
....
“我最后问了贝尔纳黛的未来,他忽然变得很严肃,他说,她将憎恨我,厌恶我,背弃我,她将成为神秘世界的一位大人物。”
神秘世界的大人物.....非凡世界的大人物?这个预言似乎是由一个由罗塞尔非常相信的预言家下达的,如果这事属实,现如今的贝尔纳黛肯定是一个强大的人物。他顺着这条线,开始查找更多和贝尔纳黛有关的消息:
“六月二日,贝尔纳黛帮我捶背了。”
“生个女儿确实好,知道关心老父亲,虽然我一眼就能看穿她想得到什么,但至少她愿意做个样子,而且做得不错。我问她想走哪条非凡途径,她说还没有想好,但很喜欢‘为所欲为,但勿伤害’这句格言。”
“窥秘人”的格言,摩斯苦修会的格言...她加入了摩斯苦修会?不不不,这只是一个理念而已。她可以认同理念本身,而不能忍受摩斯苦修会的其余行事风格。作为一个现代人,罗塞尔教出来的女儿再怎么样应该也是有足够道德观念的....她更可能只是对窥秘人途径感兴趣。
现在罗塞尔死了,如果预言正确,贝尔纳黛应该已经和父亲分开很久了。做最坏的打算,假设她真的选了窥秘人途径,还真的成为了高序列,那么她多半能察觉到和她有关的占卜,因此用占卜这种方式得到有关信息是不能尝试的。
这个名字本身不是个多罕见的名字,茵蒂斯可能有几百人都叫这名字,直接念出和思考应该不会导致神秘学效应....罗塞尔剩下的两个儿子已经明确了是通识者途径,没有投靠的必要...
厄兰兹抬起手,黏住了一张笔记,抖落下了另外一张:
“二月十二日,给贝尔纳黛制作了一件很适合她的神奇物品。”
“这能让她有效避免隐匿贤者的唠叨,只要不主动祈祷,主动索取回应,嗯,这东西似乎还能帮助圣者们进入苏尼亚海最东面那片神战遗迹,不受真实造物主呓语的影响,那里大概率藏着神弃之地的秘密啊。”
什么...什么东西?神战遗迹?神弃之地?
这时他注意到休伯特正把目光投向他,但应该是理解成了厄兰兹没解读出来而面露疑惑,便又转回了头。
好吧,虽然它并没有完全解答他的疑惑,但至少明确了一点,贝尔纳黛一定是窥秘人途径的人。并且很有可能(只要那个预言没有错)是高序列。如此一来,或许就有了投靠贝尔纳黛的希望,她在日记里是一个“很关爱自己父亲”的女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罗塞尔分开了。
如果要投靠这个人,自己的价值就在于特殊的神秘学知识和能翻译罗塞尔的日记两点。
而利用第一点投靠她,是不论如何都有效的,因为窥秘人途径本身就是神秘知识的途径,她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根本属性之一行事。第二点则不稳定,如果她憎恨并摈弃罗塞尔,把罗塞尔的日记翻译之后交给她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坐在床上郁闷地晃着腿,谢尔德盯着天花板的软壁发呆。门外传来钥匙叮当的声音,手里端着枪的厄兰兹推开了门,一手指着他,一手把门合拢。
灵性溢散而出,封闭了周围的空间,厄兰兹在圈内做出一副低头看问卷的样子,嘴唇却翕动着说出了另一句话:
“我们来谈谈你的要求和我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