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中,一个难听嘶哑地声音打破沉寂:“没想到,姜晓渝居然是姜清明的女儿?计划必须调整,惹怒姜清明,咱们都得陪葬。”
对面有人问:“现在该怎么办?好不容易把齐翌引回家,正是最容易得手的时候,只要再把乌鸦齐请入瓮……”
角落里又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们两个小崽子,背着我商量什么呢?又打什么鬼主意?”
两人同时一哆嗦:“阿嫲!”
……
派出所。
把齐康寅锁进留置室里,齐翌转身出来,走到小院子里,发现天空阴沉沉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就在刚刚,侦查烂尾楼的俩特警传回消息——昨天发现的那群白翼吸血蝠消失了,他们和林业派来的专家上上下下侦察了好几遍,只在角落里发现三只,其余的已经不见了,只有留在楼里的大量粪便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经仔细检查后,专家认可了齐翌的判断,确定这三只蝙蝠都是白翼吸血蝠,属于外来物种,但口中的臭腺都被破坏,而且他们还在蝙蝠的步足上发现相近的可疑印记,认为它们曾经都套过脚环。
也就是说,这群蝙蝠来自实验室,肯定是被特地放在烂尾楼里,又被连夜收回的。
“蝙蝠有问题,毋庸置疑,动机也很明显,大概就是赶走烂尾楼里聚集的那群黑毛鸟,关键在于那群蝙蝠到底是谁放的,养鸟的人,还是他们的对头。
“而且,我们前脚刚查完烂尾楼,后脚就把蝙蝠转移走,动作很快,也说明我们处于对方的监视下。他们怎么监视我们的?”
接连几次事件全都围绕着烂尾楼展开,齐翌想再过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拉上姜晓渝,开着所里的电瓶车,他们很快赶到现场,俩特警和县林业部门的专家都在,还有县公安局派下的调查组,他们拉了支工程队在切割柱子。
看见齐翌,一发际线极高,M形秃顶,两鬓斑白的中年刑警上前敬了个礼:“齐队,久仰大名,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天知道这桩案子还要尘封多久。”
齐翌回礼:“你是?”
“阳川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教导员刘召军,受李局委托,负责本案,配合你行动。”
齐翌了然,看来他队长是由副局兼任的,大概就是他口中的李局,平日挂个名不怎么管事,由他负责业务工作。
“现场什么情况?”
“还在查,除了足迹之外没发现可疑痕迹……对了,麻烦你们回头配合我们录一份足迹数据。”
齐翌:“早上已经录好了,在所里,你们直接去拿就行就行。”
刘召军十分满意:“那感情好。不过恐怕意义不大,专家说了,蝙蝠对声波十分敏感,这些蝙蝠很可能被研究甚至训练过,对方不需要进来,远远地用超声波设备就能把蝙蝠都引走。”
“柱子呢,什么时候能切下来?”
“恐怕得一天……对了,刚刚法医给我打电话,说唐海潮的尸体拼接完了,你要不要跟他们聊聊?我拉你们进群。”
说着,刘召军拿出警务通,对过齐翌和姜晓渝的号码,把他们拉进群组。
俩法医发了几张照片,提出自己看法——受害人约死亡于四五天前,死前受过惨无人道的殴打,浑身上下都是拳脚伤和棍棒伤,致命伤在头部,几次重击致枕骨骨裂、颅脑出血,最终导致死亡。另外,死者上下切牙严重松动,牙缝里有血,且血液与他本人不吻合,死前可能咬过凶手。
姜晓渝眼前一亮:“这是重要突破啊,可以直接指向嫌疑人。可惜法医说血液已经彻底腐坏,估计提取不到DNA……”
“四五天时间,还是有希望的,直接送物证鉴定中心吧。”齐翌提一句:“不过侦查初期DNA的意义不大,我们的基因库很不完善,基本不指望能通过DNA找到凶手。”
“但只要找找谁身上有咬痕,一对比DNA就成了嘛。”
“是这个理……”齐翌又看向刘召军:“刘教导,我打算再进楼里看看,昨晚黑灯瞎火,不太方便。”
“你们随意,我安排两个痕检员配合你。”
“不用,你的人按你们的节奏来,我四处看看就好。晓渝,走了。”
他们一路上到五楼,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柱子忙活,声音不小,火星四溅。
白天,水泥柱上的人影看着反而更不明显,好在之前让姜晓渝用石子圈了轮廓,借着参考,勉强也能看出一小片好似油污的阴影。
姜晓渝:“类似这样的案子被揭露的多了,我感觉以后砌尸杀人犯都会给柱子贴瓷砖,进一步减少败露的可能。”
“或许吧。不过尸油能浸透水泥的毕竟是极少数,这类案件受害人大多生前就比较肥胖。”
“这样吗?我还以为迟早都会透出来。”说着,姜晓渝又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我听说早几年,工地有工人不慎摔进灌装到一半的水泥柱里了,很多黑心老板会选择无视,继续灌水泥?”
“确实有这样的事,上过新闻,说不定你家墙里就有一具含冤而死的尸体。”
姜晓渝幽怨的看着齐翌。
“翌哥……”
齐翌:“吓你的,这种情况极少,绝大多数只是口口相传的都市怪谈。”
话虽如此,姜晓渝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齐翌不再逗她,在五楼看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痕迹,又继续下四楼。
他走到角落,忽的顿住脚步,他盯着墙角,变换了几次角度:“那一片地板颜色好像略深……”
走得近了,又用手电补上光,齐翌才终于确定地上有几点极不明显的滴落状血迹,拍照拍不出来,他喊来附近的痕检员借了单反,调整半天角度和参数,终于拍下了相对清楚地照片,又拿棉签和小刀刮了些干血块:“味道很淡,闻不出什么,但没发霉,时间应该不太长。”
又用试纸鉴定了下,是人血无疑,再仔细研究血斑的大小形状,齐翌分析道:“滴落高度应该在一米到一米五之间,时间也接近……是唐海潮留下的吗?他也是在这栋烂尾楼里遇害的?”
正思索间,痕检员又有发现:“齐队,你快来看,墙角这里有几根头发!”
齐翌走上前,看到几根红发蜷成小团藏在角落里,拍过照后,他用镊子将红发夹起来放到眼前:“没什么光泽,蜷曲的厉害,而且分叉比较严重,用的染发剂估计比较劣质,也没好好护理……
“另外,表面有层薄薄的灰,粘连极少量蛛丝,说明和血迹一样,留在这有一段时间了,但不长,就几天,很可能是作案人留下来的。”
华所长听见动静跟了过来:“镇子里染红发的女人不少,要排查过去是个挺大的工程。”
“附加几个条件就好办了。”齐翌把头发装进证物袋,拉上密封条:“首先是发长,超过肩膀一拳以上;其次黑色的发根不长,说明距离上次染发不久,不超过三个月时间;再次是价格,用的染发剂挺劣质,应该不是很贵,也可能是自己染的;最后她身上有伤,咬痕,破皮了,同时符合这些条件的就是嫌疑人。”
“我这就安排人去摸排。”华所长拿出对讲机布置任务。
刘召军走上前:“这就有眉目了?”
“发现了一点血迹和头发……”齐翌:“但这么容易发现线索,不符合那两帮人的一贯手法……”
刘召军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齐翌摇头不言,把后续工作交给他,领着姜晓渝借着往下勘察,查完五楼已经是中午了,他草草吃过送来的盒饭继续往下看,直到天将黑才把整栋楼扫过一遍。
他们没留下太多有价值的痕迹,但足迹比预计中要多,除了几组明显是小孩的,再排除他们这些民警的和昨天逮到的齐经杰,还有至少六组不同的成年人足迹,有些足迹已经被灰尘覆盖了七七八八,有些年头了。
这说明除了来玩的孩子之外,还有人来烂尾楼,频率不高。
“都是烂尾楼,都有乌鸦逗留,或许可以问问柳书睿对这里有没有印象。”齐翌拿警务通给姬承鹏打了个电话。
姬承鹏还在磨着那瞎老太婆,希望能通过那些含糊地音节拼出更多线索,接到齐翌的电话后,直接让他把照片发过去。
过了十多分钟,罗尤勇打回来了:“齐队,柳书睿对那栋楼有印象,曾经喂过几天乌鸦,但很快就被送去主城我们发现的那栋楼里了……他妈的,讯问这老太婆太痛苦了,这么一点点讯息我们磨了半天才磨明白。”
“辛苦,案子破了喊王支队给你们庆功。”
“哎?喊王支队?不是应该你……”
“我这里还有点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齐翌抬头看着眼前这栋斑驳的烂尾楼,暗道一声果然,这栋楼,也和柳书睿背后的团伙有关。
目前基本可以确定,该团伙并非老千会,而是另一伙在境内蛰伏超二十年的势力,去年清明以来连连犯事,吸纳了J、Q、K三个老千会叛徒,热衷于制造灵异事件,饲养乌鸦蝙蝠,乃至各种毒蛇毒虫……
有点五毒教的味道,他们的高层来自苗疆吗?
此外,护理中心的死婴案高度疑似与他们有关,砍齐翌手的基本能确定就是他们,齐翌还借丁勾的死隔空达成一致,共同对付老千会,但之后他们再没露过面。
“隐隐有条脉络了,城南的烂尾楼应该就是他们借乌鸦和老千会碰了一次,至于这边这栋楼……看来我老家这边也是他们的据点之一,那粪车爆炸是什么意思?唐海潮为什么会遭他们毒手?还有,乌鸦齐究竟是老千会的BOSS,还是这群养鸦人的头头?”
收获的线索不少,疑点也很多,齐翌找到了方向,但他还需要更多线索。
“翌哥,”姜晓渝拿着手机凑上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栋楼房东立案失踪的时间,和网上查到的城南那个楼盘烂尾的时间很接近,间隔就一个多月。”
“噢?让我看看……什么人!”他正要接手机,余光忽然瞥见树林里有道影子,顾不得多想,本能地就冲了上去,姜晓渝也跟着往林子里追。
扎进树林后,齐翌隐约看见张熟悉的脸,灵活的在树林间上蹿下跳,跑得飞快。
“齐翰功?站住!”
齐翌的声音引起了其他民警的注意,他们忙追上齐翌,冲进树林。
齐翌拔出枪喊了好几声“站住”,但齐翰功不为所动,仗着手脚灵活把齐翌越甩越远。
砰砰砰!
齐翌连开三枪,两枪命中他后心,但他只惨叫一声,踉跄两步,反而跑的更快了。
“防弹衣?”齐翌眯眼,这玩意儿管控不严格,对方能弄到不奇怪,但特地穿着防弹衣来警察扎堆的烂尾楼附近游荡,动机就很可疑了。
想引他入陷阱?
屁的引他入陷阱!哪有饵跑这么快的,借着傍晚光线条件不好和树林的掩护,几下就没了影子。
姜晓渝他们也追了上来问:“翌哥,什么情况?你开枪了?”
“是齐翰功,他穿了防弹衣……人肯定没跑远,大家分开搜,两两一组互相掩护,小心陷阱!”
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有刑警哇地跳起来,惊魂未定地说:“捕兽夹!他妈的我差点中招,大家小心点,让这玩意夹一下骨头都得露出来。”
齐翌紧紧皱着眉头。
这些东西,是针对他们的陷阱,还是他们脱身的工具?
有捕兽夹在,恐怕很难逮到人了,他们每一步都得走的小心翼翼,而齐翰功依然跑得飞快,不出一会儿就能穿出林子逃进大山。
“开粪车的失败品冒牌货,威胁他人不得靠近烂尾楼的齐翰功,一个两个都往山里钻……很好,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齐翌抬手握拳,下令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