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宗。
月国,乾城。
月国乃是血魔宗内的凡人国度。
是血魔宗凡人精血的主要来源。
乾城是月国的主要城市之一。
数年前,血魔宗开始分批安排月国中的凡人离境,送往正道疆域,今日,是公布新一批离境名单的日子。
无数人早早来到城门口,等待名单公布。
月国之人,人均脑满肠肥,膀大腰圆。
月国并不是以胖为美。
一个被血魔宗当做血奴豢养的凡人国度,哪有心情去追求美不美的。
血魔宗为了让这些凡人血奴尽量多产精血,唯有吃食这方面从来不吝啬。
甚至规定了月国人每顿饭的最低摄入量。
女人、小孩、老人吃得少,就让男人帮着吃。
总之提供的食物必须吃完,不吃完,或者偷偷倒掉都是大罪。
家人之间互相监督,一人犯罪,全家连坐。
旁人举报有赏。
将月国人养得一个个白白胖胖的,不对,白不一定白,胖是真的胖。
不过,他们身材肥胖的同时,却是唇色苍白,面无血色,乃是缺血之症。
这是自然,毕竟一有多的精血,便被血魔宗抽了去。
月国人几乎个个都是贫血患者。
很多人盼望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一批离境名单中,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
他们中的很多人,对月国,甚至乾城以外的地方没有任何了解。
他们不知道何为正,何为魔。
不知道自己去往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但是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活得很痛苦,虚弱,病痛缠身。
可也有人不想离开,祈祷自己不要被选中。
此时,布告栏前,有人口中默默有词:“不要选到我,不要选到我……”
他身边的人完全不能理解,竟然会有人不想离开这人间炼狱。
还以为此人是口误,于是对身边好友说道:“这老哥是太想被选中了吧,竟然口误了。”
好友却有不同的看法:“我看他是在反向许愿,我有时候特别倒霉,想什么都是反着来,于是就会反向许愿,心想着,我这么倒霉,反向许愿,可能愿望就会实现。”
前者问道:“原来如此,反向许愿真的有效?”
后者叹了一口气:“屁用没有!我等凡人,怎么可能瞒得过老天爷。”
刘元停止默念,看向他们:“我是真的不想离开月国。”
尽管即使被选中,也可以留下,只要花上一笔银子便可。
月国那些助纣为虐的统治者们,不介意在离开前再大捞一笔,为自己今后在异国他乡的生活建立一个足够高的起点。
“为何?我们到了正道疆域,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差吧?”那人不解问道。
刘元切一声:“我等凡人在哪里不是当猪做狗?在血魔宗,或者正道疆域,有何区别?而且一路上长途跋涉,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路上!”
“是啊,凡人到哪里不都是当猪做狗?”
“可能死在路上?那我倒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
许多原本期待着被选中,渴望前往正道疆域的月国人,被刘元影响,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都在考虑留在月国是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如果没有一个比较大的预期提升,绝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做出改变的,这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他们很有可能因此横死!
“胡说八道!”
一个老者骂骂咧咧,拄着拐杖挤到布告栏前。
“你是何人?你懂什么?就敢说我胡说八道!”
未等老者回答,有人认出他来。
“里正!是里正!”
“原来是里正!”
……
就算不是老者那一里之人,知道老者是一里之长,也莫名尊敬起来。
对老者的话天然有几分信服。
“里正大人!为何说此人胡说八道?”
“是啊!里正大人是否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老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据老夫所知,血魔宗修士将会沿途保护,只要带够口粮,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死亡!”
是啊!迁徙途中关系到他们生命的,无非是安全和食物。
有血魔宗修士保护,安全无虞。
至于粮食,他们月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的!
刘元嗤笑一声:“保护?我看叫押运更合适!堂堂魔修,又怎会管区区凡人的死活?”
老百姓的情绪十分容易被调动。
听刘元这么一说,又开始担心起来。
老者摇摇头,继续反驳道:“虽然老夫不想承认,但此次我等前往正道疆域,实际上是被血魔宗当成了商品!”
“商品?”
“是的!商品!血魔宗要拿我们与正道做交易,只有活着的我们才有价值,沿途保护的血魔宗修士,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出现大规模死亡的!”
“不会死在路上就好!”
他们的要求低至于此。
迁徙是血魔宗强制要求的,去不去由不得他们。
只是,若是有性命之忧,他们好歹要想点办法,在途中保护自己,或者找门路留在月国。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他们也就安心躺平了。
至于正道疆域的凡人过得怎么样,是否仅仅是换个地方当猪做狗?
他们顾不了这许多了!
只有刘元还在嘴硬:
“能安全抵达又如何,蝼蚁永远是蝼蚁,尔等到了正道疆域就能变成高高在上的人物不成?人人都想当那人上人,那谁来当猪做狗?”
说完,刘元转身离去。
他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眼神仿佛在诉说,就是你小子,忽悠着我们差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是吧?
刘元觉得自己还是暂时避一避比较好。
晚一点,等人潮散去,他再来看迁徙名单。
刘元离去后,老者并未停下,他继续说道:
“我等是人!为何要当猪做狗,我们是人!到了正道疆域,也许我们不能大富大贵,也许我们一生只能粗茶澹饭,但是我们至少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听到这番话,刘元脚步一滞,而后继续远离城门口。
“在正道疆域,凡人不会被人定期抽取精血,也不会因为暴饮暴食,导致身材肥胖,胃病、气虚血弱、各种病痛缠身,未老先衰,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人英年早逝!”
别看里正看起来很老,实际上不过是不惑之年!
早生华发,面部暗澹无光,看起来老而已!
“在正道疆域,仙人虽然与血魔宗仙人一样,视凡人为蝼蚁,但仙人被禁止对凡人出手,否则会被其他仙人唾弃,甚至除之而后快!”
当然,任何地方都会有阴暗的角落,但与光明中肆无忌惮作恶相比,已经好出太多。
也许这就是一个比烂的世界。
人的劣根性无法遏制,只能限制,谁能限制得更好,谁便没那么烂。
老里正生长在月国,从未去过凡人疆域,这是老一辈口口相传下来的念想。
不具体,也不生动。
但是足以让众多月国人神往。
“我没听错吧?正道疆域的凡人不用供奉精血?”
他们从未见过月国以外的世界,他们以为凡人生来便是要给仙人们供奉鲜血的。
他们唯一期盼的,便是到了正道疆域之后,仙人们能够少抽点精血,并且过程不要那样痛苦。
对了,最好能让他们少吃点。
他们也想和血魔宗修士一样,脸上轮廓分明,男的拥有挺拔修长的体魄,女的拥有婀娜多姿的曲线。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清一色的饭桶体型。
他们也不想的啊,只是饭量不允许他们瘦下来。
“仙人不允许对凡人出手?”
真的有这样的仙人吗?
血魔宗的仙人,不满足他们供奉的精血,隔三差五便会到月国作威作福,将一个个凡人生生抽干精血致死。
月国的史料中,甚至有关于屠城的记载!
丁裕是被血魔宗掳到月国的,不是土生土长的月国人。
见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将自己记忆中的生活分享出来。
在正道疆域,孩童可以蒙学,读书识字,科举当官?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原来皇亲国戚,世家大族不是生来高贵!
人人皆可考科举当官,人人皆可从军建功立业!
姑娘们幻想自己涂上丁裕口中的胭脂水粉,肤白唇红,体带幽香。
穿上华贵的衣裳,尽显风流。
金簪、拈花、团扇、香囊、刺绣……
一个个名词令她们如痴如醉,向往不已。
众人仿佛看到了庙会上的热闹景象。
投壶、猜灯谜、飞花令……各式各样闻所未闻的游戏。
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他们,从来不知道生活可以这样多姿多彩,恨不得立刻钻进丁裕描述中的瑰丽世界游玩一番。
但是,当丁裕说到庙会上来自天南地北的小吃。
男女老少听了都摇头。
吃的?
那可太可怕了!
看你们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不过想到月国的食物,就能理解了。
能把食物煮熟就不错了!
什么火候、去腥、调味,一概不管!
血魔宗倒是有勉强看得过去的灵食。
但那是仙人才配享用的食物。
大部分月国人,连调味料这个名词都没有听说过。
月国的食物叫食物吗?正道疆域的狗都不吃!
丁裕不管众人是什么想法,继续将下去:
“正道疆域的美食,和月国的食物,有云泥之别……”
糖葫芦。
用竹签将山楂串成串,裹上麦芽糖稀,糖稀遇风迅速变硬,形成晶莹剔透的外壳,吃起来又酸又甜。
油泼面。
将面条在开水中煮熟后捞在碗里,将葱花碎、花椒粉、盐等配料和厚厚一层的辣椒面一起平铺在面上,用烧的滚烫的菜油浇在调料上,热油沸腾,将配料的香味全部榨出,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
烤肉串。
把牛羊猪鸡,什么肉都行,串成肉串,撒上辣椒粉、食盐、孜然,放在炭火上烤个几分钟,烤到油脂滋滋冒出来,吸熘……
说到烤肉串,丁裕忍不住口水直流,赶紧把口水吸回去,避免出洋相。
介绍美食把自己给介绍饿了,胃口大开,感觉今晚能就着想象中的味道,疯狂炫几大碗。
抬头看去,只见周围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自己。
“大兄弟,继续说啊!再多说几种!”
一个抱孩子的大婶催促道。
说话间,她不时吞咽着口水,怀中的孩子都馋哭了。
今晚都指着脑补的美食下饭是吧?
反正是在等迁徙名单出来,闲着也是闲着,丁裕便要继续讲下去。
然而,此时钟声响起。
“名单要出来了!”有人惊呼。
众人脸上,布满期望,与害怕希望落空的情绪交织。
这样的场面,已经见识过数次,在场众人都知道规矩,布告栏前一直空着一片地方。
钟声九响,两个血魔宗弟子从天而降,落到布告栏前。
两个弟子相距数丈,其中一个弟子手持一人高的卷轴。
落地之后,此人手中法力一震,卷轴展开。
只见他手持卷轴一端,另一端奔向另一个血魔宗弟子手中。
两人各持卷轴一端,将卷轴固定在布告栏上。
“此为本次迁徙名单,在列者收拾好行囊,做好准备,七日后出发!届时在城门外集合!”
任务完成,两人飘然离去。
名单一出,众人直接将什么庙会,什么美食,全部抛之脑后,纷纷上前查看。
名单长达数丈,但是按照里弄区分排列,倒也不难寻找到自己的名字。
其实各个里正稍后会一一通知自己管辖下的百姓,众人无需这般着急。
但是谁不想得到第一手消息呢?
一番寻找,丁裕找到自己的名字,放心一笑。
这才有闲心观察起众生百态。
几家欢喜几家愁。
后面的看不到,便让前面的帮忙找名字。
“太古里!李四!榜上有名!”
“蔡家巷!蔡基!榜上有名!”
……
好一个东门唱名!
此情此景,堪比科举放榜!
就差一个榜下捉婿了!
说什么来什么。
“爷爷!爷爷!有我们的名字!”
豆蔻年华的少女蹦跳着将喜讯告诉身边满头华发、老态龙钟的老者。
只是吨位略大,没有丝毫轻灵的美感,而且,说是蹦跳都勉强,实际上只是做了个动作,甚至鞋面都未能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