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三这一天,宁国府的车队就出发了,带去了送往金陵扬州的信件,以及薛府的回礼,京城这一段的运河早已结冰,车队将先至聊城,而后借那里的水路直达金陵,巧合的是,薛蝌也选择了同一条路线,两支车队一前一后,往南边行去。此时朝廷尚在封玺,各方都在相互拜年,亲戚家多的,有些只能相互递个贴子,京城一派喜气洋洋。
与往年相比,王子腾这门可罗雀,以前荣国府大大小小的主子,甚至连宝玉都会过来,而今,只派了赖大送了些年礼,关系恶劣可见一斑,官场惯例跟红顶白,岂能看不出王子腾明升实贬,也都只是派了人过来,府中下人都知自家老爷心情不好,闷在书房几天了,走路都是轻声轻步,免得触到霉头上被发落,虽张灯结彩,却压抑非常。
书房中,王子腾正在静静思考,本以为自己平步青云,乃是借力使力,拿了贾薛两家做垫脚石,为贾玴道破天机,才发觉自己乃是困在笼中的鸟,一举一动,被人牵着鼻子走,甚至这一切,有可能是乾帝暗中推动的,自己府上,肯定有被收买的人传递消息,甚至自己的幕僚,都不太可靠了,想到自己曾经所行之事,怕是足够抄家了,心中惊恐,而今再有三天,自己便得去那九边,如何破局自救,毫无头绪,此时管家悄悄进来传话:“老爷,有辽东方向的信使过来了。”
若在以往,王子腾自然是在书房中迎接,毕竟仰仗那边计谋甚多,但是现在,却要仔细斟酌了,只是半个时辰过去,管家都开始着急了,王子腾还是没有决定好。
王子腾府附近的酒楼上,叶依正在询问贾玴:“你说王子腾会如何抉择?”
贾玴淡淡地道:“这可是一道送命题,但我从不寄希望予王子腾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当他开始思考的时候,整个京城都会弥漫愚蠢的气息,最终,王子腾一定会见他,因为他不会再有别的想法了。”
叶依:“我们要如何做?”
“再给王子腾点压力,那信使出来后,当着他面绑到我这里来。”
“是。”叶依又问:“换你,你待如何?”
“下策,负荆请罪,绑了信使,太上皇多半会赦免他,不然以后也无人敢自我揭发了,不过当今皇帝应该会将他一撸到底,对于王子腾来说,这一策,最简单;中策,虚与委蛇,九边距离京城太远,虽苦寒,也是其契机,一旦能收服那些桀骜军士与土著,便是山高皇帝远,当然,以王子腾能耐,应该是反过来被架空;至于上策,那就是浑水摸鱼,将信使的人丢给忠顺王,信,送至北静王,甚至信,还可以是伪造的,这是明面上皇帝表示过无比信赖的二个人,断了皇帝臂膀,让京城乱起来。”
叶依问道:“为何是把人送到忠顺王那?”
“因为忠顺王不会从信使那得到想要的信息,而北静王可以。”
叶依叹道:“你这上策,又该死多少人?”
贾玴见过的生死,实在太多了,淡然道:“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
一番详谈后,王子腾欲盖弥彰,从后门处送了那信使出门,正碰上叶依笑咪咪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反应,信使已经被叶依手下擒拿,拆了骨节,甚至卸了下巴看有没有毒药藏于齿中,王子腾看的感慨万分,自己确实在这方面有疏漏。
信使被送到贾玴面前:“我无意让你吐露什么,你的来意,我已知晓,甚至信上内容,我也能猜得七八分。”
信使一脸不信,贾玴也无意显摆:“我久闻天下第一智名号,可惜无缘一见,今日正好借你之手,替我送去一封挑战信。”
信使一脸不可思议,大费周章将我擒来就是送一封信?你别欺负我文化浅。
贾玴:“我可不敢欺你识字少,你能单身一人往来京城女直,想必是文武双全的,也深受范文程信任,我若觉得你是草包,指不定你心里怎么编排我。”
信使受称赞,心里舒服,这才信了几分,取了信后:“如此,必将先生之信带到。”自己接了骨,不敢走楼道,从二楼后窗抱柱翻身而下。
见信使走了,贾玴招呼叶依:“走了,回宁国府。”自始至终,没有去瞧数十米外的王子腾。
回了贾玴的书房,叶依忍不住发问:“你为什么送了封空白的信给范文程?”她是亲眼见贾玴将纸塞进去的。
贾玴:“范文程太受信任了,这样可不好,这封信,只是种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叶依恍然大悟:“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范文程才会百口莫辩。”
贾玴点头:“不出所料,王子腾这两日会来拜访,赖二应该没胆子挡,你替我挡了,然后再给赖二一顿鞭子。
叶依:“你又要料事如神了?”
贾玴无奈:“你给我的情报里,那家酒楼是王子腾所有,里面的伙计,全是签了死契的,显然这是王子腾的眼睛,我故意说了上中下三策,隔壁可使劲在听呢。”
叶依这才反应过来:“你是有意选了那家酒楼,原来你开始落子了。”
“说是三策,其实上下两策皆需信使为条件,留给王子腾的,有且只有中策,与范文程怂恿王子腾的计可为互补。”
“那为什么要挡了王子腾?”
“王子腾今日之会,至少有三双眼睛盯着,他日他忽然爆发出来,脱离控制,那自然是范文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与我毫无关系。”
叶依:......